狂龍令 第16頁

「什麼?!我發現你們這些富貴人家想的真的和平常人不一樣。」連皇上都這樣,這是不是人家所說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每個人的想法都一致,豈不是太無趣了,朋友,你想不想告訴我,你為何會離開家鄉。」繞了一圈,又繞回正題。

「就跟你說我家鄉的事沒啥好提,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說了,我爹我娘他們是老實的村夫村婦,我家祖上留有一塊地,我爹娘平日時耕地種田,至于我呢,因為他們非常疼愛我,舍不得我下田,所以我就當個不肖子整天吃喝玩樂,後來我爹娘因病相繼去世,我生活沒了著落依靠,就把祖傳的田地賣了,錢也很快被我花光,我心想與其留在家鄉干耗,不如來京城闖一闖,就上京城來了。」全吉祥俐落地編造假的身世背景。

「那你和全如意是怎麼認識的?」

「如意啊,他和我住同一個村子,也是生活沒著落,我們就決定結伴上京。」她簡略帶過如意的事,沒讓項子熙知道如意曾是乞丐。

「原來你和全如意是同村的朋友,你的本名叫什麼?」項子熙盯著全吉祥的眼楮問,剛才全吉祥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因為全吉祥說得太輕快、太流利了,就像先前他教他說謊欺騙楚嫻淑一樣,仿佛全吉祥早就預料有人會問及他的身世背景,也早就想好一套說詞。

「……全吉祥就是我的本名。」全吉祥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一怔。

「你的朋友叫全如意,你叫全吉祥,這兩個名字看來就像是刻意取的,你們倆僅是朋友,並非親人,卻名為吉祥如意,實在很難教人相信這是本名。」項子熙指出不容忽視的疑點。

「對我而言,全吉祥就是我的本名。」全吉祥不管他看穿她說了多少謊,無畏地直視著他的眼說道。

「你說得對,我所認識的朋友就是全吉祥這個江湖術士,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既然全吉祥不想提過去的事,想必全吉祥的過去一定讓他非常痛苦,項子熙不想全吉祥因他的好奇追究而再陷于痛苦之中,就此打住了。

與全吉祥相識有好一段時間,之前會覺得對全吉祥再了解不過,全吉祥就和其他在京城騙吃騙喝的小混混無多大差別,求的不過是無憂無慮、三餐溫飽,但一經長期相處後,就會發現全吉祥的笑容與謊言背後,暗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楚。

思及全吉祥隱瞞過去的動機,竟會讓他的心口發悶,喘不過氣來,他究竟是怎麼了?

項子熙不再追問使全吉祥松了口氣,原以為他會死纏爛打,非問出個結果不可,但他並沒有,他選擇尊重她,這讓她對他有了更新的認識。

她一直不願承認項子熙的確是個好看的男人,舉手投足間具有渾然天成的貴氣,她想人家常說從畫里走出的人指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吧,教她每次見到他,總會不自覺地自慚形穢,常常很自卑,偏又想再多看他幾眼,與他再多說上幾句話,真的很奇妙……

「咳,現在最重要的是三天後我該做什麼。」全吉祥轉移話題,要自己別再沈浸于他過人的相貌與氣質中,也別將他說的話當真,以免她真誤以為他們真成了朋友了,實際上,他們並不是朋友不是嗎?

原本在戶部尚書府中見到許久不見的爹娘後,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回到戶部尚書府,不要再見到傷透她心的爹娘,打算告訴項子熙說她不玩了,他要裝神弄鬼找別人去,可隨即又冷靜仔細想過,項子熙不是傻子,倘若她突然又直嚷著不到戶部尚書府幫他欺騙楚嫻淑,他一定會曉得事出必有因。

她不要他知道自己見到了不再想見的爹娘,她不要他知道自己不堪的過去,那會顯得他們倆更是相差千萬里遠,所以就算再不情願,她也要咬緊牙關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進戶部尚書府助他一臂之力。

「開壇作法,降妖伏魔。」

「你會不會突然有一天要我祈雨解旱?」她故意同他說笑,轉換心情。

「不無可能。」項子熙不排除任何可能性。

「本以為可以撈一筆,誰知麻煩隨之而來,當初我真不該在街上騙你。」全吉祥故意夸張地表現出悔不當初的模樣,不讓項子熙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感覺有了變化。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項子熙感覺得出全吉祥刻意表現出情緒不曾低落的模樣,他對全吉祥極力掩飾裝出開朗的姿態,感到一絲心疼與不舍,但他並未表現出來,而是裝作被蒙騙過去了。

「嘖!」全吉祥對他扮了個鬼臉,以為自己順利蒙混過關,心想這項子熙精明歸精明,終究還是比不上在街頭打滾的她啊!

全吉祥的鬼臉與笑容看在項子熙眼里,有種道不出的苦澀與痛苦,在這一瞬間,他想為全吉祥撫平所有傷痛,無關乎全吉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就是想分擔全吉祥所有的不愉快。

他想要見全吉祥真正開心度過每一天,不要再以虛假的笑容與謊言粉飾太平,他真心希望全吉祥能過得好,不會再遇上傷心痛苦的事。

下意識展開雙臂,項子熙將全吉祥攬入懷中,大腦不再思考,此時此刻,他只想好好抱著全吉祥。

全吉祥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傻了,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的懷抱寬廣厚實,鼻間嗅聞到他身上清新好聞的氣味,他的體溫溫暖熨燙她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心,究竟有多久不曾如此被人憐惜擁抱過?或者該說她從來不曾有過被珍視的感覺。

在遙遠的記憶中,她爹和她娘不曾像項子熙這樣抱過她,當她哭著跪求爹娘別將她賣掉時,他們冷漠地告訴她,那是她最好的去處;當她自「怡紅院」偷跑回家時,他們非但沒有開心迎接她,反而是無情地再將她送回「怡紅院」,一次又一次狠狠傷害她,直到她認清爹娘不可能給予她任何幫助為止。

她爹娘不願給的,在這一刻,項子熙無所求地,給了。

豆粒般大的淚水再也關攔不住,細瘦雙臂悄悄攀上他的腰際,緊緊抱住。

然後,放聲大哭。

全吉祥用力哭出藏放于心底所有的委屈與渴望,在他懷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與溫暖,不用想過去與未來,此刻有他在一旁扶持才是最重要的。

項子熙緊緊擁著全吉祥,由他哭得顫抖的身軀,感受他的痛苦與悲傷,覺得自己的心因此掀起萬丈波濤洶涌來襲,再也無法招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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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戶部尚書府,楚嫻淑居住的「承花居」中,擺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擺有香燭、黃符與鮮果。

服侍楚嫻淑的僕佣們,皆知今日逍遙居士將在此開壇作法驅逐惡鬼,逍遙居士特別言明,今日開壇所要驅逐的女鬼怨氣太重,為免在驅鬼的儀式中,女鬼心有未甘找上其他人做替死鬼,所以在場除了逍遙居士與其弟子在場協助外,其余人等最好能避則避。

大伙兒听見死去的三姨太恐怕會找人當替死鬼,個個嚇得心驚肉跳,躲得不見人影,不想成了無辜的代罪羔羊,至于始作俑者楚嫻淑則避入佛堂,尋求佛祖庇佑。

整個院落登時冷冷清清,僅剩身穿道袍的全吉祥在裝神弄鬼。

「天靈靈……地靈靈……為什麼會這樣?」全吉祥一手持桃心木劍,一手搖鈴念自創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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