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暢書閣」一無斬獲,項子熙並不感到氣餒,他深信只要沉著有耐性,終究會讓他查個水落石出。
忽地,外頭傳來震天響雷,緊接著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他想到了還在外頭開壇作法的全吉祥,火速掃視書房一遍,確定所有事物都歸于原位,讓人瞧不出有遭人翻動過的跡象,即足不沾地離開「暢書閣」。
全吉祥無言地站在大雨中,原本就瘦小的身軀經大雨一淋,顯得更加干瘦。
「……有沒有搞錯?我又沒祈雨,怎麼會打雷下雨?」她喃喃自語,這雨下得之大,打在身上都會覺得像被小石子打中,不如暫且先到回廊避雨好了。
雨水將她全身上下都給打濕了,一張小臉也濕得難受,未加細想,便以衣袖拭淨臉上的雨滴。
「這場雨不知會下多久……」不曉得項子熙得手了沒,他這麼久沒回來,不會是出事了吧?
項子熙身上沒沾到多少雨水,一回到「承花居」,他馬上搜尋全吉祥瘦小的身影,見全吉祥沒傻呼呼的站在大雨中繼續淋雨,他放心地笑了。
「你可回來了。」全吉祥察覺到他出現,忙轉身看他。
全吉祥猛然回頭,項子熙嚇了一跳,這場雨不僅讓全吉祥成了落湯雞,也洗去了全吉祥臉上的膠,項子熙所看見的是一雙靈燦的大眼,襯著挺俏的鼻子與櫻桃小口,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往下移,她的身形雖然干瘦,但寬大的衣袍經大雨淋濕,隱約還是可以看出女孩子家身段。
原來她是女兒身!項子熙如釋重負地合上眼。
「你怎麼了?被發現了?」全吉祥不曉得這場大雨泄漏了她的秘密,見他合上眼,誤以為東窗事發,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沒有,沒人發現。」是她的秘密被他發現了,這個說謊成精的小泵娘。
「幸好,如果被人發現,我一定會撇清關系。喂,你干麼老盯著我瞧?有什麼不對勁嗎?」項子熙瞧她的表情好奇怪,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仿佛有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
「沒有,沒有什麼不對勁,一切都很好。」簡直是好得不得了,項子熙從此無須再懷疑自己的癖好,他高興得將她攬入懷中。
「你怎麼突然對我動手動腳?別忘了我是你師父,徒兒抱著師父成何體統?當心我拿桃心木劍打你。」全吉祥虛張聲勢地嚇唬他,再次被他擁在懷中,還是很害羞,不過也夾帶著喜悅,只是這項子熙是不是哪里有毛病,怎麼老愛抱人?
「以後我就叫你吉祥。」
「什麼?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全吉祥被他弄糊涂了,她說要打他呢!他怎麼扯到她的名字上頭來?
項子熙笑著將她抱得緊緊的,他懷疑如果他沒提及已知她是女兒身,她恐怕是不會主動告訴他了,他等著看,待她發現他知道她是女兒身時會有怎樣的表情。
「咳!咳!輕點,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全吉祥咳著,這項子熙的動作愈來愈詭異,他該不會是中邪了吧,不然怎麼會突然抱著她直笑?剛才她胡亂跳一通就下雨打雷來,要不要晚點再胡亂跳一通替項子熙驅邪?或許她真有術士開壇作法的天分,隨便跳就能祈雨驅邪什麼的。
項子熙不曉得全吉祥心里的盤算,否則一定會覺得她太有趣而捧月復大笑。
「全吉祥,你是個可愛的……誰?!」項子熙本來要拆穿她的真面目,猛地感覺到有人出現,忙將全吉祥的小臉壓進懷中,低喝。
「我……我是府里的僕婦,二夫人見突然下起大雨,要我過來看居士有什麼需要。」萬金珠畏畏縮縮自暗處走出,忐忑不安地看著抱在一起的師徒倆,心里盡是鄙夷,這兩人師不師、徒不徒的抱在一塊兒成何體統?而且還兩個都是大男人,事情若傳了出去,能听嗎?
萬金珠不知道的是,楚嫻淑之所以派她過來,是因為服侍楚嫻淑的僕佣皆知逍遙居上正在開壇作法驅除惡鬼,若有人不小心過來,恐怕會被惡鬼纏身,但現下突然下起大雨,楚嫻淑擔心這場大雨會壞了逍遙居士的法力,幾番考慮下,決定派個倒楣鬼來一探究竟,而萬金珠就是那個倒楣被挑中的人。
倚在項子熙懷中的全吉祥听見萬金珠的聲音,全身一僵,光听聲音就知道是她娘,那天她們倆擦肩而過,什麼話都沒話,今天因緣際會下,她娘又出現,她想過不再見她爹娘,可是真踫面,還是會想再看一眼,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矛盾,可她也沒辦法。
項子熙尚來不及要萬金珠離開,全吉祥已推開項子熙看著萬金珠。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你走吧。」全吉祥看著她娘,淡然道,這些年,她娘老了許多,想來他們的日子並不是太好過。
項子熙沒料到全吉祥會突然掙月兌他的懷抱,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便讓全吉祥的模樣曝露在僕婦面前,他挫敗地申吟了聲,是他太大意了,目前最要緊的是怎麼讓僕婦不將此事泄漏出去。
萬金珠震驚的看著二夫人口中的逍遙居士竟成了年輕小泵娘,而這張年輕的臉孔她從來都不曾忘記,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和湘湘小時候是一模一樣,只是眼前的人干瘦了些,但不會錯的,這是湘湘。
萬金珠難以置信地步上前,想要確認逍遙居士是否就是自「怡紅院」逃跑的女兒湘湘。
項子熙見她上前,不明白她有何意圖,馬上將全吉祥推至身後。
「忘了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項子熙語氣森冷警告,如果立即殺人滅口反而會引人起疑,萬不得已,唯有暫且留下僕婦的性命。
全吉祥不明所以地听著項子熙的警告,誤以為項子熙是不想讓她娘將他們師徒二人擁抱的事給傳出去。
「湘湘,你是湘湘對吧?」萬金珠懼怕項子熙的警告,可又覺得對方很像湘湘,當下想確認。
全吉祥听見母親認出她來,全身立即僵硬如石,娘是怎麼認出她的?她已經易容成老頭子,娘怎麼可能輕易認出她來,難道是母女連心?
萬金珠一句湘湘使項子熙回憶起在哪听過這個名字,他憶起了前些天在大樹後听見萬金珠與丈夫的談話,憶起了他們曾有個被殘忍推入火坑的女兒,而那個被父母殘酷對待的女孩就叫湘湘。
萬金珠喚全吉祥為湘湘使他震驚不信,他萬般不願相信全吉祥就是那個可憐的小泵娘,他祈求是萬金珠認錯了人。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里哪來的湘湘?」全吉祥馬上低頭否認,當她的眼兒垂下時,赫然發現涂在手上充當皺紋的膠全沒了,焦急地撫上臉,觸感細滑柔女敕,臉上的膠已經被雨水洗滌得一干二淨了,難怪娘會認出她,根本就不是母女連心,虧她先前還有一點期待,真是傻瓜一個。
「湘湘,我是娘啊!你的模樣娘可記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會記錯。」明明就是湘湘,為何湘湘不肯承認?當年她與丈夫將湘湘賣給「怡紅院」,也是迫于無奈,湘湘應當明白事理,怎麼能心存怨懟呢?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湘湘。」全吉祥否認到底。
「如果你還想要活命的話,別將今天的事泄漏給第二人知道,回去告訴你家二夫人,今日逍遙居士開壇作法因大雨受阻,居士會擇日再來。」全吉祥的反應告訴了項子熙,她就是可憐的湘湘,項子熙明白她不願意再待下去,得馬上帶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