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輕呀了聲,隨即再問︰「連應大人都不清楚?」
「我大哥連著兩日都沒回府,我雖然差人告知了,但我大哥可能忙著,所以差了幾個大夫過府。」
迎春听完心想自己真的只剩親自上門,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燒退了。
「迎春,你不會是要去探視宇文大人吧?」卓韻雅尾隨她回房,劈頭就問。
「沒有。」她不承認。
「唉,不管,橫豎你要記得不要穿男裝,還有,記得離他遠一點,門要記得打開,要有個什麼,趕緊喊救命。」卓韻雅一臉認真地道。
迎春眼角抽搐著,為什麼她非得听卓娘子如此誹謗她喜歡的男人?
真要喊救命,她這個懶鬼會去救她不成?啐。
懶得睬她,假裝要去廚房,她一路繞去了宇文恭的院落,站在月亮門前猶豫著。
他都已經認出她來了,如今找她前去,必定是為了確認此事,她到底該怎麼回應?徹底裝蒜,還是攤開來說清楚,道明她不可能與他在一起?
好煩,為什麼她得要面對這種難題?
她不想傷他,所以……裝傻、否認到底便是!永遠都不讓他知道她到底是誰,那麼他日她要是有個萬一。他才不會替她悲傷。
對,就是如此!
打定主意,她輕吁口氣,正要舉步,卻見應容跟幾名隨從走來,她隨即垂首退到一旁。「你是來看宇文大人的?」他問。
「是。」她垂著臉,以為他已問完話,然定在她面前的靴子卻是動也不動的,正當她疑惑之際,又听他道——
「迎春,我能信任你嗎?」
「咦?」
「宇文縱容你,我便姑且容下你,但要是他日教我察覺你會危害宇文的話,別怪我心狠手辣。」
迎春怔愣地對上那張帶著幾分猙獰的斯文面貌,直到一行人離去了,她還是模不著頭緒,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該不該將應容脅迫自己的事告訴宇文恭?
不對,她現在光是心煩自己的事都來不及了,哪有法子再顧及其他。重新再凝聚勇氣,大步踏進他的院落,才剛踏上前廊,便听見——
「迎春。」
她頓了下,朝聲音來源望去,就見宇文恭坐在園子里的亭子。
她大步流星而去,邊走邊打量他的氣色,確定比昨晚瞧見的好,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昨兒個還發高熱的人,今天急著到外頭吹風,就這麼急著送死嗎?」
一旁的奉化瞪大眼,不能接受她竟然咒自家主子死,正要好好教訓她時,便听宇文恭放聲大笑。
奉化擔憂了,看著他的目光充滿憐憫和害怕,他想,大人一定是中邪了,自從落水之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會裝病,一會又笑不離嘴……就不知道這妖女將大人推下湖之前到底做了什麼!
別說奉化擔憂,就連迎春也察覺他的不對勁,怎麼今兒個的他顯得神凊氣爽,眉宇間那抹憂郁霎時消失不見。
難道是因為他確認她還活著,所以如此開懷?忖著,她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迎春,坐。」宇文恭止了笑才招呼她,替她斟了杯茶,朝身後擺了擺手。「奉化,去廚房拿盤茶點,就拿……李子糕。」
奉化不禁哭喪著臉,「大人,這時分也不知道廚房有沒有備上茶點……」他們是客人,總不好當成自家那般頤指氣使吧。
「讓廚房準備。」
奉化無奈嘆口氣,只能拖著牛步,一步一趑趄,回頭戒備著,擔憂妖女會趁他不在時又對自家大人下什麼符咒。
扳餅…他又不吃糕餅,卻老要點糕餅,擺在一旁看著也開心,這怪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都五年了依舊如此迎。迎春默默地想。
待奉化離去,宇文恭見她還站著,隨即起身拉著她。「坐呀,等一會,今天的茶是碧蘿春,搭配李子糕的酸甜最是合宜。」
迎春垂著長睫,愈听愈是覺得心痛,他都記得呢,什麼茶水得配什麼茶點,總是會替她準備。他向來不吃糕餅,可與她同席時必定會點上一盤,而後再推給她,在沒人瞧見時讓她解饞,而他總是在旁看著,噙著教人心動的笑。
抬眼,對上他笑若春風的眉眼,深邃黑眸閃邊著任誰都看得出的滿足……原來,他在那麼久以前就喜歡她了,怎麼當初她都沒發覺?
迎春嘴里嘗到了苦澀。
她當然不會發覺,因為她光是壓抑自己的情感都來不及了,哪敢如此放縱地盯著他瞧?
面對他的情,她真的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宇文恭瞧見她眸底的苦澀,黑眸微動了下,輕咳了聲,狀似有些難以啟齒,好半晌才道︰「在總督府邸時,我……」
迎春心一震,來了!她吸了口氣,粉拳握著,等待痛苦來襲。
「我……雖說我被下了藥,但依稀記得好像對你……」
迎春听著,想起那晚他的放肆,頰不自覺地發燙著。
「沒有任何理由搪塞,橫豎這事是我對不起你。」
她垂著眼,等著他揭開她的身分。
豈料宇文恭只是瞅著她,笑得連黑眸都浸潤在無法自拔的喜悅里。
「也幸好,你及時將我推開,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迎春始終沒抬眼,努力讓臉上熱氣散去,等著他與她開誠布公,然而她等了又等,感覺他呷了口茶,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她偷覷著他,見他神色風輕雲淡得很,好像沒打算再深談下去,可是那晚他明明喊出她的表字,還對她訴衷情的,難道……被下藥醒來之後他就忘了那些事?抑或是月兌口而出的只是他期盼?他壓根沒認出她?
宇文恭瞧她一眼,狀似有些靦腆地問︰「難道那晚我還唐突更多?」
「不,沒有!」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月兌口應道。
所以,他是真的不記得了?要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將她松了口氣的模樣看在眼里,宇文恭轉移了話題,不讓她有一絲的不自在,「不過,那晚你怎會往庫房那邊去?」
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起這件事,她細忖了下,才坦白道︰「據聞總督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所我才想潛入庫房查看,看看里頭是不是真的裝了金銀財寶。」
宇文恭輕點著頭,「可你怎會知道庫房在那兒!?
「不過是挑選布下重兵之處踫運氣。」她行事前早已將說詞想過一遍,絕對讓他找不到破綻。
「可有瞧見什麼?」
迎春搖了搖頭,「只瞧見不少玉器,我拿了一塊玉鎮回來,卓娘子瞧過後說那是近年來古敦禁止與大涼通貿的紫玉,卓娘子還說若是上頭有刻記,便是通貿前賣到古敦的,若無刻記便是私貨,而後我拿回來在的玉鎮是有刻記的。」說著,不禁又恨上奉化一筆。
「如果要闖一次庫房,恐怕不容易。」
「如果真找到無刻記的玉能治罪嗎?」在她「消失」的這幾年里,雒王爺登基,還推動數項改革和德政,這些法條與規定得問他才清楚。
「這罪名可大可小。」
「治得了重罪嗎?」
宇文恭輕搖著長指,「難。」
看來真的白跑一趟了,她得想想到底還有什麼地方能讓宇文散擱放數量如此龐大的白銀或價貴之物。
「這些事不急,我自會處理。」呢喃著,宇文恭長指輕撫著她的眉心。
她總是如此,緊鎖著眉頭,獨自煩擾,沒一日舒心快活。
迎春緩緩抬眼,他眉眼間的溫柔與記憶中的他是重疊的,可他不是沒認出她嗎?
「一個小丫鬟而已,過著舒心日子就好,這些事我會一樁樁地查。」她眼底的防備教他依戀不舍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