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該去探探大人?」卓韻雅話鋒一轉,硬是又將話題給繞了回來。
「他自有人照料。」
「哪有什麼人照料?不就是奉化那個隨從而已。」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卓韻雅突地端坐了起來。「听說他府上連丫鬟都沒有,所以他非但沒有娶妻納妾,就連通房都沒有,他……是好男風吧?」
迎春本想替他否認,但一想起他對著男裝的自己喊熙兒……雖說她是姑娘家,公孫令亦是,但誰會對個扮男裝的女人有意?
他……這是有什麼癖好吧?
「真的是?」見迎春沒有反駁,卓韻雅詫問。
「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跟我沒關系,可跟你有關系,你昨兒個就是著男裝,然後嘴又腫腫的,天啊,人不可貌相,你還是別靠他太近好了。」她本是要坐看良緣天成的,但要是男方有怪癖好,那真是勉強不來。
迎春張了張嘴,放棄解釋了,橫豎沒什麼好說的。
三更半夜,像只貓的迎春無聲無息地來到宇文恭暫住的院落,輕推開房門,沒發出絲毫聲響地踏進房里,然,還未走進內室,就遇見了她的宿敵。
黑暗中,喵的圓眸發出攝人的綠光,教迎春狠抽口氣,很想立刻轉身就走,但都已經走到這兒了,敢有回頭的道理?
卓娘子說,晌午時分,有個叫藍映雪的姑娘登門拜訪,說是要探視宇文恭,卓娘子嘲笑其行徑比向來民風開放的大涼姑娘還要來得大方,又說什麼宇文恭高燒不退,讓應容連找了幾個大夫入府診治。
她不在乎藍映雪那個腦袋進水的姑娘進府探視,因為她決計是看不到宇文恭的,自己會過來,是因為她懷疑宇文恭的高燒是假,甚至,就連染上風寒都是假的,放出染病的消息不過是要引她上當。
他的身子向來健壯,從小到大染上風寒的次數她一只手就數得完,所以她壓根不信他會被炎炎夏日中的湖水泡出病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懷疑是對的,所以,她來了,她非看看他不可。
「喵,去旁邊。」她隔著幾步遠,試著和喵商量。
三色花紋的喵優雅地趴伏在地,喵了聲,動了動腳,看似要起身,她隨即往旁退。
「你別過來!做人不能恩將仇報,當年是我救你的,連名字都是我取的,你現在應該報答我,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閃遠一點。」
然而,喵卻起身抖了抖之後,隨朝她走去。
「畜牲就是畜牲,听不懂人話!」迎春咬牙道,在喵接近時,從懷里取碎布做成的球,朝反方向一拋,瞬間,喵被布球吸引,飛快奔去。
迎春趁隙飛快地沖進內室里,就見宇文恭正沉沉睡著。
走到床邊往他額上一探,真是發著高燒,教她不由皺起了眉頭,就花架上的水擰了布覆在他的額上。
原以為發燒是假,豈料竟是真的,而且熱度頗高。
仔細打量著他,這才發現他比當初瘦了許多,臉頰竟然都微凹了。
「子規,你過得不好嗎?」她喃喃問。
是因為失去她,所以過得不好?說來真是造化弄人,他倆是一塊長大的,總是她欺負他,然而在他束發之年後,他的爹娘開始為他尋覓親事,她才驚覺自己的感情,她是多麼不願從此他與她之間得隔個女人。
但「公孫令」的身分不允許她與他長相廝守,尤其在她的凊白被當時的雒王爺給毀了後,她滿心只有對雒王的報復,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可惜,她最終死了,那個人卻登基大位,而公孫家滅門了。
她的恨,滿滿地鏤在心間,無一刻遺忘,就算是現在,只要有機會,她定會回京殺了皇帝。
而他呢?永遠忠于皇室的宇文,是不是得親自手刃她?
那麼,他得有多痛?
她舍不得他為她痛,底下的他為她流淚,他是那麼愛哭的人……所以,還不如別讓他察覺她是誰,她是這麼打算的,可如今他已經識破她的真實身分了,怎麼辦?
無聲嘆息著,坐在床畔的她,將臉輕柔地貼在他的胸上,「子規,你怎能認我呢?往後我要如何面對你?」
她以為「公孫」在朝多年,他根本沒察覺那軀殼里的是個假貨,可事實上,隨著與他近日的相處,她才發現,他仿佛知道那軀殼里的不是她。
棒著被子發覺他身上也燙得嚇人,簡直就像藏了個火爐一樣,她起身要掀開被子,他卻突地輕咳起來。
見狀,她無聲無息地退到門邊,一如來時般悄悄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宇文恭張開了眼,眸底滿是月華。
真的是熙兒……
他呼了口氣,掀開被子將藏在身上的手爐拿開,能夠親耳听到她的坦白,也不枉他設局誘她了。
昨兒個雖說他被下了藥,意識有些迷離,但她對奉化說的話,他記得一清二楚,才會設下這個局,然而就算听見她坦承是熙兒,但她卻說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為什麼?
想不透的他最終決定,人回來就好了,如果她不願承認她是熙兒,那麼,他不會逼迫她,只要她願意待在他身邊就好。想著,笑意不斷地在嘴邊擴散著。五年了,她終于回到了他身邊……
第七章 當眾訴衷情(1)
「欸,大人說要見你。」
翌日一早,奉化特地來傳話,看著迎春的目光狐疑又古怪,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她將他推進湖里前說的那些話,總覺得她好像熟識自己,可是他跟她壓根不熟,往後也不準備與她相熟。
迎春哪里管奉化心里在想什麼,听見宇文恭要見自己,她就覺得心跳有些失控,因為她還不知道如何面對他,還沒想好可以瞞過他的絕妙理由。
「欸,你听見了沒?」等不到回應,奉化很不客氣地放大聲。
迎春目光森冷的瞪去,一副他膽敢再擾她,便要打得他哭爹喊娘。
奉化莫名瑟縮了下,不禁想,自己竟怕起了一個小泵娘,他一個大男人的顏面到底要擱到哪放?正打算再開口——
「閉嘴!」
奉化立刻乖乖地閉上嘴,可二閉上嘴,又驚覺自己怎麼由著她指揮行事了?不會是中邪了吧?就像今早服侍大人時,驚見大人笑得闔不攏嘴,他也認為大人中了邪!
迎春攢眉思索了好一會,「跟你家大人說,我今天沒空。」
「欸?」
「有意見?」
面對那凶狠的神情,奉化縮起了肩,吶吶地道︰「沒有。」不管了,沒空最好,省得大人也變得不對勁。
「對了,你家大人現在如何?燒退了嗎?」見奉化要走,她忍不住問。
這個問題教奉化很難回答,因為從頭到尾他家大人都沒發燒,何來燒退的說法?可這事是不能戳破的。
「你腦袋殘了是不是,燒退了沒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門子的隨從?武藝不精,要本事沒本事,要才干沒才干,宇文恭是被你染了腦殘病,才會執意要你當他的隨從嗎?」
「你腦袋才殘了,你全家腦袋殘了!」被戳中了傷疤,教奉化口不擇言地恐嚇著。
「有種再說一次。」迎春森冷說著。
奉化被她可怕的威壓給嚇得無法再逞口舌之快,最終只能悻悻然道︰「想知道大人退燒了沒,你不會自己去看!」
莫名其妙,他堂堂京衛鎮撫,在這里被個小泵娘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想死!
瞪著奉化飛奔離去的身影,迎春生出一股沖動想要將他打殘在地。
但,不是現在,因為宇文恭還病著,需要人伺候。
迎春在房里來回走了一會,最終只能硬著頭皮去問應昭華,豈料得到的回應竟是——「大人不讓人進他的房,所以不是很清楚,再者我也不便探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