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農家女(上) 第24頁

丁沐兒接過那張明細看了看,「勞先生費神了。」

「不勞煩、不勞煩。」吳吉擺了擺手,客客氣氣地道︰「娘子沒有疑問的話,吳某就告辭了,以後一個月來與娘子結算一次,若是需要任何幫忙,只消到城里的湛家磚廠說要找吳某就行了,二爺吩咐過,娘子若有困難,任何時候千萬不要客氣,盡避開口。」

丁沐兒笑了笑,「請先生替我謝謝二爺了。」

湛家多大的生意,帳房掌著錢,是最重要的位置,平時巴結的人肯定不少,可這吳大掌櫃卻對她這個村婦周到有禮,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丁沐兒送走了吳吉,連忙將裝有現銀的箱子拿到房里,留下部分的碎銀日常花用,其余的都鎖到床下的紅木大箱子里,鑰匙貼身帶著。

手里握著這麼一大筆錢,心里也踏實了,左右等泥漿陳腐也要一段時間,她便畫了張包窯圖,找泥水工人在後院蓋了一座窯。

如此,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就在她沉浸在快能做出陶瓷的喜悅之中時,這一日,郭大娘上門來借醬油了。

醬油借到了,郭大娘卻不走,還左看右看,然後手掩著口,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丁娘子,听說你們在山洞里親嘴兒了。」

講到「你們」兩字的時候,郭大娘的眉毛還不斷往里間聳動,擺明了在暗示另一個當事人是住在這里的阿信。

丁沐兒一時嚇得不會動。

那日山洞里只有她和阿信,這蜚短流長是從何而來?分明是有人放出了消息,誰干的答案昭然若揭。

「丁娘子!」郭大娘拍了她一下,咯咯笑道︰「我本來還半信半疑呢,看你這樣子,是真的親嘴兒了嘍?」

「不是!不是真的!是假的!」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郭大娘呵呵呵地笑道︰「現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啦,村長還作證那日你們下山時衣衫不整、神情疲憊……」

什麼衣衫不整、神情疲憊,這都歪到哪里去了?他們遇到了山崩耶,難不成還要興高采烈、精神抖擻的下山嗎?丁沐兒真覺得有理說不清。

她耐著性子對郭大娘解釋,「大娘,我們衣裳破了是因為遇到了土石流,山崩了,是被樹枝劃破的……」

「我知道,你甭急。」郭大娘對她眨眨眼,表示她們是自己人。「我不會誤會你,可別人就難說了,尤其你們還親嘴了,听說還抱著睡了一夜呢,這可不是小事,是大事,天大的事……」

丁沐兒瞪大了眼,連抱著睡都「听說」了,把話傳出去的那人究竟還說了什麼?

她急赤白臉地道︰「大娘,你去幫我澄清澄清,就說是有心人瞎說的,沒那回事……」

「怎麼會沒有,明明就有嘛。」郭大娘笑得不是普通曖昧,她打量著簇新的屋子。「我看你房子都蓋好了,正好適合當做新房,小陽也該有個爹了,小陽那孩子可喜歡阿信了,一天到晚的信叔掛在嘴邊,信叔說的話像聖旨一樣,你嫁給阿信,小陽肯定不會反對,還會舉雙手雙腳贊成!」

「大娘!」丁沐兒實在無言,她哪時說要嫁了?

冰大娘撞撞她手肘,自作聰明地道「別害臊了,你的事大家都知道,就算你再嫁,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丁沐兒額上三條線。

她哪是怕再婚被議論啊,她只是還沒想到那里去,起碼要等到阿信恢復記憶,不能在他還失憶的情況下跟他成親,要是他好死不死已有妻室,她不就成小三了?

冰大娘一走,她便氣急敗壞的去後院找阿信算帳。

他正在劈柴,眼下已入初冬,他沒月兌衣服,所以她完全可以直視他,二話不說的憤憤然興師問罪——

「你為什麼跟別人說咱們在山洞里親嘴了,還抱著睡了整晚?」

這時代名節會壓死人,郭大娘說的那些話就足夠讓她被人指指點點了。

其實就算在現代,要是有人突然上門對她父母說她跟男人在山里過夜,她父母也不會等閑視之,何況是古代,那些閑言閑語要是小陽听懂了,對孩子可是一大傷害。

「為什麼不能說?」阿信劈柴的動作停下來,咧著嘴笑了笑。

「為什麼不能說?」丁沐兒高八度的重復他的話,瞪著他跳腳道︰「哪有為什麼!三歲小娃也知道,就是不能說!」

「都是事實,我並沒有編故事。」阿信一笑,態度十分的賴皮。

第九章心計,請入甕(2)

丁沐兒被他氣得快吐血,她跳腳的瞪著阿信,「你說,你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到處散布流言,破壞我的名節,你想做什麼?」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不笑了,目光炯炯然的凝視著她,眼里平靜無波,卻又似有千言萬語。

丁沐兒心里一跳,他是提過要成親,要她做他的娘子……

「罷了,我知道自己不夠格。」他驀然之間滿眼的落寞。「一無所有的人,還想癩蝦蟆吃天鵝肉。」

他說這話,听得她心里十分難受。天地良心,她不是因為他一無所有才避談婚事,她就只是顧忌他可能已有妻室兒女罷了。

她于心不忍地道︰「你別這樣,我沒嫌棄你,半點都沒有。」

「不必安慰我了,那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擱下了斧頭。

「不必等我吃晚飯了,你跟小陽先吃吧,我跟李猛說好了,晚上要進山里去打黃鼠狼,剩下的柴,我明日再劈。」

望著他負氣進屋的身影,丁沐兒的心狠狠一揪。

明明他就說了只是要跟李猛進山,可她卻覺得他好像要離開她了……

出于本能,她情急的奔到後門口,雙手圍口地朝他喊道︰「阿信!我沒有嫌棄你!沒有!我發誓我沒有!」

她喊得很大聲,可他頭也不回。

看來她真的傷到他了……

受傷的是他,可她心中也驟然涌上一陣又迷茫又心痛的感覺。

「汪!」

像是知道她情緒低落,小黃原就在後院打轉,這時走了過來,在她腿上拱了拱,又安慰似的蹭著她。

她彎身模了模小黃的頭,嘆氣道︰「小黃,娘怎麼辦啊?要不要跟你爹成親啊?」

「汪!」

她瞪大眼楮望著小黃。「怎麼?你是贊成娘跟爹成親嗎?」

小黃又「汪」了一聲。

丁沐兒有些失笑,她到底在做什麼啊?竟然心亂如麻到問起一只狗兒的意見來了?

她跟小陽吃過晚飯,也替小陽洗了澡,收拾了炕哄他睡,小陽直到睡著前還頻頻問信叔回來了沒?

阿信和李猛這份獵黃鼠狼的差事,是村里的養雞大戶請托的,年關將至,家家戶戶需要備年貨和祭祀,正是需要雞只的時候,可山里的黃鼠狼卻在這時候夜夜下山來禍害雞,光是這個月已被叼走了三十來只雞了,讓那養雞大戶恨得牙癢癢,特地委托了村里獵術最為高明的李猛幫忙,要把那禍根除去,而阿信和李猛原本只是點頭之交,原因出在兩個人的性子都不愛跟人打交道,可是打從她和阿信遇到山崩下山後,阿信就時不時跟著李猛去打獵,說他們的友誼突飛猛進也不為過。

此時夜都深了,阿信還沒回來,她吹熄了油燈,躺在熟睡的小陽身邊,側著身子,一下一下輕輕拍撫小陽的胸口。

村里入夜很寧靜,夜風穿梭,風聲敲得窗子咚咚響,一會兒又有冷雨的淅瀝聲,這是下雨了吧?她忽然有些不安,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情緒像根繃緊的弦,心中滿是惱人的牽掛。

要是阿信在,她就不會如此神思不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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