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風想柔總愛纏著他到這裏玩,還會編些花冠、花圈之類的,往他身上套。
山谷裏有條小溪,在那裏垂釣,準可以滿載而歸。那裏滿蓄了他不少美麗的回憶,有關他和想柔的。
憶起這位小師妹,古振塘不自禁地輕嘆口氣。
餅去三年,為了追求武藝的進一步提升,似乎冷淡了小師妹,希望想柔不會因此怪他。
經過泰山一役後,古振塘想通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既不是武藝的追求,也不是功名利祿,而是朋友家人。
人似乎總要在差點失去之後,才能領悟到生命的真正價值。
和關長風的那次比武,他收獲最大的不是在泰山得到絕世武藝,而是結交了關長風這個朋友。
八月十五和長風的第二次泰山約會之後,他打算退出江湖的是非圈。只是,師父會允許嗎?
迸振塘搖搖頭,這事在眼前算是最微不足道的考量吧?在恩師病重,又有強敵環伺長白派的前提下,他似乎不該想到個人的隱退,還是等到這些問題解決之後再說。
他再次調勻呼吸,準備一口氣穿過山谷。
嗚嗚嗚……不絕於耳的狼群呼聲,隨著一陣寒冷的夜風飄進振塘耳中。
他弓起俊眉,縱身往枝葉茂密的喬木林裏射去,幾個起落,來到一株黃檗樹上,刺鼻的腥風涌人口鼻。
他臉色凝重地極目向前眺望,發現一大群狼往十丈距離之外的林間空地處集結,在火光閃耀中,不斷傳來交織著狼聲和人聲呼斥。
這座山谷鮮少有狼群集結,大概是寒冬剛結束,天氣開始回暖,這群餓狼在冬眠過後,饑不擇食地來這裏找食物吧。
迸振塘轉念這麼想時,忽然听到女子的驚叫。他蹙了蹙眉,基於俠義心腸,立刻從所站立的黃檗樹縱跳向前,施展長白派的流光飛雲身法快速掠向林間的那塊空地。
在一株槭樹上找到立足點,縱目一看,心涼了半截。
圍繞著林間空地的黑暗樹林間,閃出密密麻麻有如天上夜星般的貪婪狼眼,尖利的狼牙在張開的狼嘴裏,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而被群狼環伺的空地上,除了數盆火外,就只有兩名少年各拿著兩把火在身前胡亂舞動,其中一名少年嚇得觳觫個不停,不斷發出抖顫的尖叫聲。古振塘判斷,剛才听到的叫聲就是從他口中發出。
可是奇怪,他明明听到女人的聲音,而他的裝扮卻是……?
這個疑問很快得到解答。
「小姐,小姐……」那名不斷後退、尖叫的少年朝同伴退去。古振塘恍然大悟,原來兩人是女扮男裝。
「阿麗,你不要怕……」那名小姐的聲音雖然也有些顫抖,眼光卻顯得果敢無比。
「你拿好火把,狼就不敢近你身。」
「啊……可是好可怕喔。」阿麗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別怕。我們照師父平常的教導做,只要撐到天亮,相信明天這些狼就會退……」
「可是我怕撐不到天亮……」阿麗哭喪著臉,話沒說完,緊接著又發出一聲驚叫,一頭凶惡的狼猛然朝她撲過來。
好個臨危不亂的小姐,腳尖一點,將手中的火把當做雙劍使出,右手使出長白派劍法「縱橫千里」攻取那頭惡狼的雙目,另一手則護在胸前,眼觀四方,耳听八方,防止其他惡狼乘機攻擊。
那頭惡狼發出一聲哀鳴,雖然避過雙目,但前肢的毛皮全被火炙傷,忙滾人草叢滅火。
迸振塘在一旁看了暗暗吃驚,長白派的門下弟子他大都認識,獨獨沒見過這名少女。她是何人門下?
然而他無暇再探究下去,繼那只惡狼的攻擊行動之後,又有數頭狼朝兩名少女撲去。倉卒之間,古振塘忙拗下數根樹枝,當做暗器射向最凶惡的那幾頭狼。
樹枝貫穿狼頭,它們在空中痙攣了一下,發出哀鳴倒栽而下。
數頭死狼很快成為同類的食物,慘不忍睹的血腥畫面嚇得兩名少女擠在火堆處,差點作嘔。
迸振塘不再遲疑,迅速拗了數十截樹枝,化做飛箭射向狼群,慘嚎聲尚未結束,挺拔的身軀擎著師門重寶天池神劍,以迅若驚鴻之姿撲下,熾熱的劍氣在近身的幾頭惡狼身上劃出血光。
怔在當場的兩名少女,被他天神降臨般的英姿所鼓舞,勇氣大增。
被喚做小姐的少女也拔出背上的長劍,配合著左手上的火把,奮勇屠狼。侍女阿麗則跟在小姐身後,努力保護自己。
頃刻間,狼群便死傷慘烈,多半傷在古振塘的劍法之下,一聲狼突兀地響起,狼只紛紛撤退,很快走了乾乾淨淨。
迸振塘調勻呼吸,轉向這對主僕。
火光映照下,兩名少女香汗淋灕地大口喘氣。年紀稍長的那名少女,約略有二八年華,生了一張鵝蛋臉。透明光滑的雙頰,因先前與狼搏斗而泛著桃紅光彩。粉黛蛾眉下的一雙明眸,亮如星子,顧盼生妍,襯得那張堪與百花競艷的嬌容更加的光彩照人。
迸振塘頗有驚艷之感,眼光竟然無法轉開。
隱約間,覺得少女的眉目似在哪裏見過。斜飛人鬢的眉羽濃密有致,烏溜骨碌的杏眸充滿靈氣,令人覺得英氣勃勃又不失女性的嫵媚,活像他那位慧黠可人的小師妹。
少女被他灼人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螓首低垂,透過綿密的睫羽打量他。
救命恩公身材修長挺拔,寬肩窄腰長腿。筆直站立的姿態,有若淵淳獄峙,無形間流露出一股奪人的氣勢。寬闊的天庭,方正的下巴,一對眉毛濃密有致,搭配上英華內斂、精靈有神的雙目,更襯得此人氣度不凡。
「小姐……」侍女阿麗對眼前的男子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家小姐,顯得有些不悅。
少女被侍女的聲音喚醒,雙頰更加嫣紅,古振塘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轉開眼光。
「多謝恩公搭救。」少女端莊有禮地福了一禮。
「姑娘不必客氣。」古振塘忙文誨縐地還禮。
「咦?你怎麼知道我們是……」阿麗支支吾吾地問,杏眼大睜。
迸振塘稜角分明的嘴唇上噙著一抹笑意,反問道︰「姑娘何以在深夜逗留此地?又如何會得長白劍法?」
「我……」少女不曉得是否該對這位陌生人透露自己和長白派的關系,正遲疑時,身邊的侍女凶巴巴地開口了。
「你問這些做什麼?」
「阿麗,不得無禮。」少女瞪了侍女一眼,充滿歉意的眼光轉向古振塘。「還未請教恩公尊姓大名。」
「在下古振塘。」
迸振塘這三個字,像乍響的春雷般震動了兩名少女。被喚做小姐的少女咂著櫻唇,表情驚訝無比。
「你……你就是名震關外的長白派第一高手古振塘?」
「不敢,在下正是古振塘。」古振塘似笑非笑地瞅向她。
少女驀地燒紅了臉,忙垂下晶瑩有情的美眸。
「我……我叫海寧。之所以會長白派的武功,是因為家師也是長白派的。」
「敢問令師的名諱是?」
「家師乃長白七劍中排名最末的,姓海,單名潮字。」
「海師叔?」古振塘顯得驚訝。
他進師門時,海潮已離開長白派。雖無緣一見,卻從幾位師叔那裏听過不少這位海師叔的事跡。提最多的,自然是當年他和恩師聯手打敗興安派的金銀雙鞭,奠定了長白派為關外第一門派的地位。
「是。我該稱你一聲師兄吧。」海寧嬌羞笑道。
「嗯。」古振塘點點頭,暗忖此地並非談話的好地方,那群惡狼搞不好等一下還會卷土重來。他記得以前和師妹風想柔曾在山谷裏搭建了一座樹屋,不知道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