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非談話之所,海師妹請跟我來。」
迸振塘怕兩名少女跟不上他的步伐,刻意緩下速度。雖然急著想趕回長白派,但放不下海寧和她的侍女,只好暫緩行程。
三人走了約一刻鐘左右,來到一座臨溪的空地。古振塘利如鷹目般的眼光在黑暗中搜索,很快找到那座樹屋。
樹屋仍完好如初,顯示出經常有人來整理。
一定是想柔。古振塘的眉目之間,不自禁地揚起一抹溫柔。
三人都具輕功身法,腳尖輕點,便上了樹屋。古振塘將兩名少女在屋內安置好後,才重提話題。
「海師妹,你還沒有回答我,怎麼會在深夜來到這裏。」
「事實上,我是來找師父的。」海寧遲疑道。「大約一個月前,師父收到一封信,便跟家父說有事要上長白山。師父不讓我跟,我自作主張帶著阿麗隨後跟來,沒想到會在山谷裏遇上惡狼。」
「你實在太大膽了。兩個女孩子在這種沒人保護的情況下上路,未免太過危險。」古振塘忍不住板起臉,當她是小師妹想柔般教訓。
「你……你別這麼嚴肅嘛。」海寧頑皮地伸了伸舌頭,精靈的美目裏閃爍著和想柔一般促狹的笑意,左頰上甚至有跟想柔一樣的梨渦,古振塘不由得怔了一下。「其實我也是仗著自己有一身武功,又喬扮男裝,才敢追著師父來到這裏。對了,古師兄,外傳你進關和關長風在泰山比試,結果兩人都失蹤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古振塘凝視海寧那雙和師妹風想柔一樣充滿好奇的精靈美目,不由得打開了話匣子,將和關長風的那段奇遇,淡淡道出︰「我跟長風在泰山結為莫逆,但仍依照前議比武。原本是要點到為止,誰知長風竟然遭人暗算,被我失手打下山崖。我心急之下,自然是找遍泰山,無奈尋不到他的蹤影。後來才知道他是被他師父所救。數月之後,他出現在江南,我前去會他,知他無恙後,便趕回關外。」
「可是你找了關長風將近一年哩!你在泰山找這麼久?」
海寧不以為然的語氣,竟然跟風想柔像個八成。古振塘晃了晃頭,不知自己是否太想師妹了,竟把海寧看成了想柔。
「我在一座瀑布內發現一個山洞,裏面有前輩高人留下來的絕藝。為了練武,才耽誤了些時間。」
「這麼說,小妹要恭喜師兄了。」海寧乖巧地道。
「怎麼說?」
「能讓師兄留連忘返的武功,想必是絕世武學。人稱師兄為關外第二局手,現在又習得絕藝,更是如虎添翼了。」
「想不到海師妹這樣的閏閣女子,也對武林事知道這麼多。」
「哪裏。」海寧謙虛道,美目裏充滿慧黠的笑意。「小妹家住奉天,家父為人頗為四海,來家裏走動的朋友不少,故而知道這些。」
「令尊是?」
「家父在奉天當名小闢,並非武林人士。」海寧避重就輕道。
迸振塘不再多言,只吩咐道︰「你們休息一下,天一亮,咱們立刻上山。」
「古師兄原本是要連夜趕上山的吧?」海寧帶著歉意問道。
迸振塘只是微笑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回答。
「睡吧。上山的路不好走。」
海寧和侍女阿麗听話地運功調息,抵御夜晚的低溫,經過一刻鐘後,身體漸漸暖了起來。海寧覺得有點奇怪,因為這份溫暖並不是由她體內生出,而是由外向內暖和。她偷偷張開眼,發現古振塘頭上蒸騰著熱氣,一波波的暖流由他身上向四周擴散,不禁大為驚嘆。她要練多久才能像古師兄這麼厲害?
呆呆看著他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古樸俊臉,俏煩不自禁地染起兩團酡紅。
第三章
夜梟般刺耳的兩道長嘯化做千萬枝無形羽箭射向玄武堂內的眾人耳膜。
年輕一輩的早將雙手掩在耳上,盤膝抵御魔音穿腦。
夏川明蹙了蹙眉,大廳上掛的玄武堂匾額,因為這兩道厲嘯而震動不止,心情迅速往下沉,金銀雙鞭的功力比他估計的還要深不可測。
隨著聲音突地消失,兩道鬼魅般的身影自屋外俏無聲息地竄進。一高一矮兩名大漢,筆直站立在大廳中央,旁若無人的眼光投向靈堂。
「風楊死了!」彷佛從地府傳來的冷颼颼聲音出自有著一張圓滾滾胖臉的矮漢。
「他怎麼可以死?」低沉略帶不滿的聲音發自看起來有幾分仙風道骨、做文士打扮的高瘦漢子,寒酷的眼眸不滿地射向靈堂上巨大的「奠」字。
「就算死了,也得從棺木裏給我爬出來。」圓臉的矮漠話聲剛落,一管銀鞭自他寬大的袖口筆直射向供奉靈位的大桌。
「不可以!」風想柔驚怒交加地跳起身,卻來不及阻止銀鞭迅若驚雷般快速的鞭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亡父的靈位被人毀在眼前……
就在她傷心欲絕之際,一道陰柔的勁氣從靈堂後旋飛若彤雲,後發先至地卷向矮漢持鞭的右手。
銀鞭呼顏難眼楮二兄,表情興奮了起來,瞬間分辨出攻向他的是一條雪白色的匹練。他屈臂沉腕,右腳略向後退,側身避開,手中的銀鞭從風揚的靈位轉向,改點那條匹練。
匹練卻像是有生命般,疾速下沉,快逾閃電般攻向他腰間。
好個呼顏難,往後再退一步,銀鞭迅速縮回袖內兩寸,朝那條白練攔截而去。
白練像一條有生命的靈蛇,咻的縮回靈堂後方。正當呼顏難打算街尾追去,白練退去的方位,忽地燦起一片劍光,似蛟龍出洞般筆直射向他。
猝不及防的呼顏難,在此凌厲、剛猛的攻勢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他先前為那道匹練所騙,以為藏在靈堂後的高手武功是走陰柔的路子,沒想到又撞出陽剛派的劍法,令他心中驚疑不走。難道是風颶訃死,騙他們兄弟在疏忽之下中計,再一舉殺死他們?
驚怒之下的呼顏難,飛快退回兄長身邊,呼顏克的那管金鞭悄無聲息地自弟弟銀鞭身側卷向那片劍光,只听見空中傳來兩道勁氣較勁的爆栗聲,金鞭在空中猛地墜下,縮人呼顏克袖中;劍光的主人則略退一步,收斂劍氣,露出身穿白色袍服的俊秀身影。
呼顏難心情一沉,認出來人是十八年前的老對頭海潮。那張賽過百花的絕美俊容,除了略顯憔悴蒼白外,依然保留十八年前教人心動的光彩。
就是這家伙,讓他一出手便灰頭土臉。
他恨得牙癢癢。
「哈哈哈……原來是老朋友。」呼顏克陰沉的眉眼二殼,激動的眼眸泛著復雜光芒朝海潮射去。「一別十八年,海兄風采如昔。」
海潮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地凝視手中仍晃蕩不休的長劍,不看金銀雙鞭。
「姓海的娘娘腔,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呼顏難見海潮不回答,不由得滿肚子火氣。
冷幽幽的目光緩緩飄向銀鞭,那兩道曾充滿熾熱生命熟源的眼光,此時卻是平靜如閩暗的子夜,深幽幽得教人模不著情緒。
「你好吵。」優美至極的失血嘴唇輕吐出三個音節,幽冷的眼光沒有焦點的掃過呼顏難,停佇在靈堂正中央的風揚靈位上。
「姓海的,你胡扯什麼?」呼顏難備覺侮辱地吼道。海潮竟敢這麼看輕他?用那種死氣沉沉的聲音就想打發他們兄弟?太目中無人了!
「呼顏難,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聒噪。請你安靜一點,不要吵我師兄。」
仍是那般輕飄飄的聲音,銀鞭呼顏難的臉色越發地難看,正想發作,卻被兄長給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