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七,我就猜到你會來。咱們正好把舊帳了結。」
呼顏難對海潮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老早就看這個娘娘腔不順眼,完全無法明白他那位風流倜儻、長相英俊的兄長,何以對這家伙一再讓手、念念不忘。若說是兄長有那個怪僻,怎麼對其他男人沒這種特別興趣?這件事他想了十八年有余,還是搞不清楚。
「呼顏難,你想算十八年前敗在我手下之仇?」海潮不慍不火地問,端麗的嘴唇揚起一抹譏誚。
「誰敗在你手下了?」他被氣得哇啦哇啦大叫。「如果不是你使妖法,害我的鞭不小心使到我大哥身上,還不曉得鹿死誰手呢!」
原來當年呼顏克見海潮躲不過銀鞭致命的一擊,心急之下居然閃到兩人間阻擋,呼顏難雖然及時收回鞭,還是誤傷了兄長。這一失誤,給了海潮與風揚可趁之機,呼顏兄弟頓時被打得落花流水,雙雙掛彩。
呼顏難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百思莫解。
總不成是他兄長有意替海潮挨他一鞭吧?
沒道理!哪有人會為敵人挨鞭的?他大哥是呼顏家最聰明的人,更不可能做這種蠢事了。
饒是看不破海潮女兒身的呼顏難再聰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歸納為海潮會使妖法。依他看,海潮的確十分邪門,一張漂亮臉蛋具有勾魂攝魄的魅力,連他看了都有點心癢難搔,難怪他大哥會中他妖法。
「你要說妖法也行,反正你敗了。」海潮輕聲咕噥,強迫自己將眼光停留在氣得臉色青白的呼顏難身上。
她可以感覺到呼顏克莫測高深的眼光專注且熱烈地凝視她。那兩道銳利得彷佛能洞穿對手每個思維的眼光,深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海潮知道自己絕不能被他看穿虛實,成敗的關鍵就在於此。
「這次我絕不會給你機會再使妖法了,海潮。」呼顏難咬牙切齒地警告。
「既然是妖法,不管你如何提防,還是躲不掉。」她似笑非笑地回答。
「你別想!」
見呼顏難氣得像個被人捉弄又不甘心的娃兒般,海潮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絕艷的笑容令呼顏兄弟呼吸一緊。
這家伙在使妖法了,呼顏難瞄到兄長的眼楮像是要燒起來似的,神情戒備起來。
「你這家伙!」他憤恨不平地怒視她。
「你怕我嗎,呼顏難?」海潮細聲細氣地逗弄他,女性的嫵媚嬌嬈得緊扣住呼顏兄弟的心弦。
呼顏難頓時困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嫌惡地撇撇嘴。「我怕你什麼?」
「你怕我使妖法。」她笑。「別想否認。有膽子單獨與我一搏,好證明你根本不怕。」
「我跟你單打獨斗?」呼顏難顯得興致勃勃。
「你敢嗎?」海潮神情挑釁。
「等著瞧吧。」呼顏難陰沉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古振塘不動聲色地聆听兩人對話,心裏有些疑惑。海潮之前的計畫是由他對付呼顏難,怎麼現在變成她要自己對付呼顏難了?她打什麼主意?
呼顏克則不豫地蹙起眉。海潮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忽略他,現在還挑釁呼顏難與她單挑。他目光熾熱地梭巡過她身穿白色衣袍的單薄身子。砭骨的冷風沿著峰與峰之間的峽谷從四面八方竄流而來,吹得海潮身上那件由真絲織成的素袍邋邋作響,彷佛要將她柔弱的身軀給刮上天似的。
他強忍住上前抱住她的沖動,卻無法阻止眼裏的關懷涌向她。海潮的內傷應該痊愈了,然而臉色依然顯得蒼白。強裝出來的堅強裏,有抹令人心疼的脆弱,明亮的眼眸微腫,那是睡眠不足,還是哭泣的結果?
想到後者的原因,呼顏克臉色陰沉下來。
風揚已死,她即使淚流乾了,也喚不回他。這個小瓜,干嘛還徒勞無功地替他流眼淚!這點令他恨不得把風揚從地底揪出來,將他挫骨揚灰才能消心頭的怨恨。如果他不死就好了,這樣他便能在海潮面前好好羞辱他,再將他打成肉醬,讓海潮明白真正的強者是誰。
這些念頭在腦中電光石火地閃過,呼顏克重新回到海潮故意激使呼顏難獨斗的原因。他當然曉得海潮顧忌他們兄弟聯手的威力,有意將他們分開。可是把實力較弱的呼顏難由她自己對付,讓古振塘去對付武功較高的他,跟海潮事事往自己身上攬的個性頗不相符。
除此之外,他最擔心的是,海潮和呼顏難的武功在伯仲之間。實力相近的對手,戰斗的經過也就越加慘烈,一不留神,傷亡便在眨眼之間。而以呼顏難的暴躁,出手毫不留情,海潮想全身而退完全不可能。
而他當然舍不得海潮受到一丁點傷害。
之所以有兩次的天池決戰,便是想藉著這次挫敗長白派,讓海潮心甘情願隨他回興安居住下來。他不期望她立即軟化,但只要她答應留在興安,讓他每日見到她,一償相思宿願即可。
他要的是活生生的海潮,不是死的海潮。還是由他親手擒她會比較妥當。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海潮悅耳的嗓音再度揚起。「我們另找地方廝殺,把這裏留給令兄和敝派掌門如何?」
「海老七,你迫不及待想投胎,你呼顏爺爺樂意奉陪!」呼顏難不甘示弱。
「好,你我就到那邊去。」她指向北峰。
「說走就走!」
「阿難!」正當呼顏難摩拳擦掌要跟海潮走的時候,呼顏克突然叫住他,深沉的眼光有抹不得不讓人順從的威嚴。「你不要上當。」
「大哥,難道你認為我打不過姓海的?」呼顏難不服氣地道。
呼顏克深知弟弟的脾氣,要是說他打不過海潮,他一定不認輸的非力拚到底不可,故而語氣和緩地道︰「海潮這人鬼靈精得很。你與她在伯仲之間,一時間想要取勝並不容易。萬一她使出詭計,讓你有個閃失,愚兄如何面對弟妹?你不是一心想雪當年之恥嗎?古振塘是長白派的掌門,才是你雪恥的對象。」
話雖這麼說,但呼顏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大哥,海潮那家伙會妖法呢。」
「阿難,你別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呀,上回你不就著了道……」
「阿難,你認為我不如你?」呼顏克眼一眯,神情不怒而威。
「我沒這意思。」他趕緊否認。「大哥要是堅持,小弟沒話說。等我解決了古振塘就來幫大哥。」
「隨你。」呼顏克不置可否。
始終被人忽略的古振塘,難掩心中怒火。
呼顏兄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們將為輕敵付出代價!
同時心裏對海潮迂回曲折的達成與呼顏克對戰的結果感到佩服。如果她一開始就提出要和呼顏克捉對廝打,說不定會引起呼顏兄弟的懷疑,不肯就範呢。於是她繞了個圈,激呼顏難獨斗,反而讓呼顏兄弟中計。
他悶哼一聲,率先施展輕功朝北峰奔去,呼顏難立即跟上,兩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海潮與呼顏克眼前。蒼茫的天地剩下兩人,屬於呼顏克的騖猛眼光,讓海潮再難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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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沙啞的聲音飽含情意,卻是一份海潮無法負荷的深情。相較於十八年前的強勢蠻橫,呼顏克的態度柔軟了許多。只是那對炯炯的眼眸,仍不放松地熾熱凝視她。
「到這時候你還是不願面對我。」他的聲音泄漏出一絲怨恨。「我真讓你這麼討厭?面對呼顏難時,你至少能與他針鋒相對;面對我時,卻無話可說嗎?」
「多說無益。」海潮倏地抽出手上的三尺青鋒,臉雖然朝向他了,眼楮卻低視著劍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