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你比你娘幸運很多?」
「嗄?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我和古師兄相遇時,他心裏不是早有個你,情況或許不同。」
想柔不服氣地蹙眉瞪她。「你是說我及不上你?」
「我沒那麼說,只是認為有那種可能。就拿令尊、令堂及家師的例子來說吧。家師進入長白時,令尊和令堂尚未發展出感情來,所以令尊才會愛上家師。如果當時令尊對令堂早有情愫,或許情況又不同了。」
想柔看她一眼,不得不承認海寧的話有理。「照你這麼說,連老天都幫我了,我更不用擔心。」她甜甜一笑。
海寧忍住心裏的苦澀,眼光復雜的看她一眼。「你剛才說你想通了?」
「嗯。從我爹娘的例子,我清楚明白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如果師兄喜歡你,就算我勉強他娶我,最後只怕會落得跟娘同樣的下場,空白擁有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再者,喜歡一個人就該為這人著想,以他的快樂為快樂,幸福為幸福。師兄喜歡你,我雖然會很傷心,但還是會勉強自己祝福你們。當然,最重要的是,以我對師兄的了解,他不可能變心。」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仗著古師兄對你一往情深,你才可以說這些漂亮話。」海寧酸澀地道。
「或許吧。如果情況不同,我大概只能躲起來哭,見到你時,還會恨不得殺了你。我很慶幸自己不必經歷這些,而有機會跟你和好。」
「跟我和好?」
「嗯。海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要說其實我是喜歡你的。若不是怕你搶走師兄,我們應該可以處得很好。我從小就沒姊妹,如果有你這樣的姊妹,其實也不錯。」
「你大概不是故意說這些好听話來籠絡我的吧?」
「我沒必要那麼做。」想柔眼裏綻出活潑的愉悅。這是自父親死後,她頭一次心情這麼開朗,愉快得就像萬里無雲的晴空。
「想柔……」海寧有種熱淚盈眶的刺辣沖動,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手,展開笑容。盡避笑容背後仍有一股妒意,卻無法掩飾她心裏真正的感動。「謝謝你這麼說。」
「不謝。」想柔調皮地朝她扮了個鬼臉,握住她的手。「遣樣你更不可能跟我搶師兄,對不對?我是不是很聰明?」
「你……」海寧被她的話逗得哭笑不得,最後還是感染了她的愉悅,跟著嬌笑起來。
一陣清風被她們的笑聲吸引過來,搖落了枝伢間的梅蕊。花落美人身,小樓琴音悠揚,站在月洞門朝裏看的古振塘不禁痴了。
第九章
明月悄悄隱沒西方,曙光中,清晨的草地結滿露水,燈火通明的長白派大廳被一股沉重的氣氛所盤據,壓得每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六師兄,我將晴芳托給你照料,萬一我沒有回來……」低柔的嗓音有些不確定,畢竟生命太過脆弱,許多事人算不如天算。是以她必須做好萬全的安排,相信以楊璿的痴情,必能妥善照顧晴芳。
「你說什麼渾話!」盡避對海潮仍有一些不諒解——雪晴芳病了後,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逃避殘忍的現實,記憶倒退回少女時期,每日纏著海潮親密地談笑,著實令他吃味。沒想到即使到了這時候,晴芳心裏仍沒有他,楊璇忍不住怨嘆。但就算這樣,他並不樂意見到海潮有什麼萬一。
「六師兄,我只是說萬一……」
「沒什麼萬一!」他緊抿著唇,語氣不自覺地軟弱下來。
「六師弟,答應海潮讓她放心應戰。」夏川明忍住心頭糾結的痛苦,沉穩地勸道。多麼希望這次跟海潮並肩作戰的人是他。或者能代替她出戰也好。可惜他的武功無論是和海潮或是古振塘相較都略輸一籌,為了長白派的聲譽,只能讓心愛的人去冒險。
如同十八年前目送她和風揚齊赴金銀雙鞭挑戰時的心情一樣,盡避百般的不放心,除了默默向上蒼祈禱心愛的人能平安回來外,完全使不上力。
夏川明的心情毋寧是苦悶的。
喜歡一個人,卻注定永遠無法表白,這樣的苦澀他甘之如飴的領受。只因為他清楚明白,就算他告訴海潮他的心意,除了徒增她困擾外,沒有任何好處。
這樣默默喜歡她到地老天荒就好。她知不知道、能不能回應都無所謂吧。只要能繼續喜歡她就好。
「謝謝你,三師兄。」
海潮的感謝似乎有更深層的含意,夏川明震動了一下,眼神閃過一抹激動,難道她竟然知道?忍不住深深凝視那雙寶石般美麗的眸子,那裹盈滿溫柔的笑意,卻沒有答案。
「我把寧兒托付給你。萬一我回不來,煩請三師兄送她回奉天。」
「師父……」夏川明還來不及回答,海寧已泣不成聲地投人海潮懷抱。「您一定要回來。寧兒等您……」
「痴兒……」海潮喟嘆一聲,愛憐地凝望與她十分相似的容顏,輕柔地撫模海寧淚濕的頰。「人生自古誰無死?不管是學富五車的才子,如花似玉的美人,名尊位顯的帝王將相,大智大慧的方外之人,還是武藝高深的俠士,最後都免不了成為黃土一杯。這一點都不可怕,有時候更可視為一種解月兌。當然,師父還不想死,只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可是……」
「不管師父發生什麼事,寧兒都要堅強起來。」
「師父……」
看海寧哭得這麼淒慘,風想柔心裏頓時有兔死狐悲、哀傷同類的淒然。原本不怎麼擔憂的心靈,感染了大廳裏的氣氛,頃刻間,掀起千丈高的風浪,不由得捉緊古振塘的手,驚懼交加地瞅住他。
「放心。」古振塘掌心燙熟地反握緊她,汩汩情意涌流其間,帶給想柔源源不絕的暖意。
眼楮望著他泰然自若的表情,耳朵听見他簡單卻充滿自信的權威保證,她完全放下心來。想柔相信他會平安歸來,因為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迸振塘和她心意相通地相視一笑,轉向二師叔溫靖宏道︰「小佷不在期間,有勞二師叔打點。雖說金銀雙鞭是武林耆宿,不至於會做出卑鄙之事,但就怕手下徒眾會有不軌之舉。」
「掌門放心。」溫靖宏同樣期盼古振塘能平安歸來。他是長白一派百年以來,最為出類拔萃的高手。如果這次能打敗金銀雙鞭,長白一派自風揚死後的低迷士氣,將可重新振作起來,並可保持關外第一門派的地位。
瑣事交代妥當後,古振塘和海潮在眾人送別下登上往天池的山路。此時旭日才從東方遙遠的山頭逐漸浮起,耀眼的光芒有如振塘的雄心,帶著必勝的自信迎接有生以來最為驚險的挑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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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頭山自遠古時期就有大規模的火山噴發,從火山口流出的岩漿覆蓋了白頭山附近的區域。大自然的風霜雨雪和地底之火,共同塑造出白頭山聳人雲霄的峰巒,及猶如瓖在山巔上的一塊美玉——天池。
天池水平如鏡,周圍形勢險峻,一年中有大半時間結冰。此時雖是春、夏交替時節,迎面吹來的刺骨寒風仍會令普通人打起哆嗦,幸好古振塘和海潮內功深厚,不受影響。
兩人施展輕功攀越陡峭山徑抵達天池時,金銀雙鞭尚未到。盤坐休息片刻,才听見兩聲長嘯,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迅如閃電,頃刻即至,臉不紅、氣不喘,端的是內息深厚、武藝驚人。
呼顏兄弟看到海潮毫無意外之色,呼顏難輕視地略過長白派的繼任掌門古振塘,朝她咭咭怪笑,眼神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