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極淺,今天她又幾乎沒得休息,身心俱疲之下,貝栗兒實在沒有氣力猜測她的敵意為何,就等她自己說明吧!
「瞧你沒胸欠臀的,真不曉得宇文公文要你作啥!還不如和一根木頭歡快去!」暗捏了她腰側一記,鳳兒吐出的話句句毒辣。
這年頭,所謂美人講求的是豐潤肥美,像貝栗兒這種好比趙飛燕般,得以掌上舞的身段,壓根兒不受用!
可她這個全身上下沒長幾兩肉的女人,卻擁有-張傾國傾城的美顏,是以才更令鳳兒既不屑又不甘。
「你--無聊!」鳳兒的手在她身上模上模下,萬分惡心,若不是貝栗兒沒吃什麼東西,肯定會吐得一地。
「哈,怕嗎?男人就愛這麼模你、捏你!少裝純潔扮聖女了,紅雲樓不興這一套!」
「我要回房。」听不下她露骨的浪聲婬語,貝栗兒轉身欲走--
「站住!我都還沒開始正式授課,你走什麼走!」出手攔住她,鳳兒留得尖細的指甲,深深戳進她的臂膀,唇邊還勾著陰笑。
「你討厭我。」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妳知道最好!」轉移了陣地,鳳兒改拽住她的長發。「我想要的,紅雲樓里沒人敢搶︰而我不要的,你也得先問問我的意思才能撿!男人的承諾你還信嗎?別傻了,我就等著看宇文覺能寵你多久!」
鳳兒原來是為了這個而氣惱?貝栗兒忍不住笑她的愚蠢!鳳兒何必與她爭這不必要的風、吃這沒意義的醋?她從來不在乎宇文覺啊!
「我不會和你搶他。」
「誰還管他!」鳳兒忽地笑得甜蜜,「現下我有黑公子了,宇文覺算得了什麼!」
「黑旭?」心髒有些抽緊,貝栗兒的語氣微微不穩。
他……喜歡鳳兒?他喜歡的女人,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為什麼?黑旭的親吻,至今猶然令她感覺溫熱,但,他愛的人卻是鳳兒,而不是她。
淡淡的愁緒仿佛塵埃漫天掩覆,貝栗兒道不出心頭泛濫的那股情緒,能夠名之為何。
「妳也知道他?」
「見過。」
「哼,那你就應該曉得,他有多麼出色!此起宇文覺,我可比你幸福得多!」鳳兒極力炫耀著,眉飛色舞的神色顯露無遺。
而貝栗兒卻只是笑--諷刺地笑。愛上黑旭或者被黑旭愛上,是幸運?鳳兒實在太不了解他了!
如果黑旭真能愛人,勢必能用等同的力量毀滅一個人!貝栗兒感覺得到--他性格中的火,和他表現出來的冰,實際完美地同時存在。
「不準妳笑!」無論貝栗兒在笑什麼,鳳兒都決定討厭她的笑!
「該說的,我想你都明白告訴我了,我可以走了嗎?」鳳兒根本不是來教她的。
而一提起黑旭,許許多多問號便浮仁心頭,貝栗兒已無法再去負荷。
「我也懶得教你,可是公開露臉的那一天,你若出了大糗,可別怨我沒事先警告你。」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她不是只需要服侍宇文覺嗎?
「啊?你這正主兒還不知情呀?」她夸張大笑,尖酸刻薄地說︰「嬤嬤早昭告京城,你即將于十五門開始在紅雲樓接客,到時候,包準你被玩得半死!」故意不把實情全盤說出,鳳兒存心讓貝栗兒驚嚇。
成為宇文覺的禁臠,是難堪,但更屈辱的是做一名人盡可夫的娼妓!
貝栗兒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這麼誆騙她!
「慢慢等著吧!恕我不奉陪了。」揚著勝利的笑容,鳳兒從容離去。
笨死了!這貝栗兒沒帶腦袋出門嗎?宇文覺這麼長時間以來,處心積慮要得到她,怎麼可能把她就此拱手讓人嘛!真是笨死了!鳳兒不屑地想著。
但貝栗兒沒想到這麼多--跌坐在地上,她的眼神空洞而無神,然而,卻連一滴淚也擠不出……
*****
宰相府
雙梁金漆木,十丈玉珊瑚,飛龍在左,鳴鳳在右。宰相府邸的正廳內,奢豪貴氣的布置令人瞠目。
宇文」這個姓氏,雖本非中土所有,然大唐開國已久,五胡融合的程度十分緊密,對于人種的歧視幾乎完全消弭。是以,宇文一氏亦能對官授爵,倍享尊榮。
而宇文覺就是出生在此等世家大族,因此才養成他囂張狂傲的壞性子。
「少爺,紅雲樓派人前來通報,您交代的事兒都已完成了。」
「哦?」太師椅里,宇文覺從一侍妾的胸脯中抬頭,「也該差不多了。」
再過一天,貝栗兒就會和此刻身邊的女人一樣,和他在這兒纏綿歡快了。
這真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樂事呀!
「還有,少爺,您準備邀請哪些貴客同去?與宴名單是不是要讓咱們先去張羅?」宇文覺把明日之事視為慎重,他們做下人的,也不敢太輕忽,免得出了狀況,他們可全都要遭殃。
而且宰相大人不在,宇文覺更是明目張膽的胡來,他們想要保住小命,最好守緊嘴巴,別惹怒了他。
「張大人、王公子、林副使……」宇文覺隨口就念了一長串平日與他交游的「同好」,顯然又是一次鋪張浪費的酒宴了。
僕役一一仔細記錄下來後,又問︰「那……黑大人呢?」
宇文覺持杯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對下人的這個提醒感到幾分錯愕--對呀,他怎麼遺漏了黑旭呢?
「他嘛……」
黑旭在,他就當不成老大;當不成老大,貝栗兒說不定就看扁他了--宇文覺可不想在佳人面前威風盡失!但……不下帖子給黑旭,這樣可好?一旦他听聞到消息,貝栗兒可能更容易被惡意的搶走……真是左右為難啊!
「少爺?」
「去去,去請吧!」左思右想之後,宇文覺還是不敢輕捋虎須。
僕役領了命令就要出去,可是他突然又走回來請示道︰「少爺,可這黑大人要上哪兒請?」從沒听說過他的府邸在哪里呀!
「這倒是……」
黑旭總是獨自一人,沒有車馬、沒有隨從,怪異得緊!他已不下十次要求過府拜訪,始終未得回應,久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詢問。
就算是特使,黑旭未免也太神秘了吧?!宇文覺不禁開始懷疑起他的身分來了。
「去紅雲樓問問,黑大人也許會在鳳兒那里。」找黑旭,大概也只有這條途徑可行。
「是。」
「爺--」待閑雜人等一走,宇文覺懷里的侍妾吐氣如蘭地開口了︰「相國大人不是不允許您踫那貝姑娘嗎?爺不怕他老人家為此事而惱你?」
「沒啥好怕的,這段時日他不在京城,怎知貝栗兒如何會進到紅雲樓?哼,就說她捱不住苦日子,甘願墮落了,我爹又豈拿我的說辭有辦法!」開始布局的時候,他們就全都計畫好了,哪里有機會給他爹破壞呢!
何況,眼看事情就要成了,宇文覺是寧死也不肯放下貝栗兒這塊到嘴的肥肉。
「那,奴兒倒是好奇,貝家的反應如何呢?」雖說貝栗兒早和貝家月兌離關系,但她流的終究是貝家血,貝大少爺難道會狠心不過問親妹妹的清白嗎?
「貝勛確有命人送張短箋到我手上。」
「他求您放過貝姑娘?」
「才不!」宇文覺露出一個頗令人玩味的笑容,說︰「他請我轉告貝栗兒一件事。」
「什麼?」
「要她更改姓氏,從此不得以『貝栗兒』之名出現!」貝勛的心八成是石頭做的。
當年貝老爺過世才剛滿百日,他便將貝栗兒趕出門,不予任何援助;如今她被逼上絕路,困窘得必須出賣自己的身體,而他不僅絲毫無出手干涉的意願,甚至還打算用這個理由,把她自宗譜上永久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