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空曲 第31頁

外面世局風聲鶴唳,她的內心亦充滿上忐忑不安。

杏林葉落盡,光凸的枝椏灰蒙蒙的指著天,雲更高達、山更清寂。采眉跟燕娘學如何做腌菜,瓦制的大缸裝滿了抹過鹽的蔬菜和野果。

「我們真的會留下來過冬嗎?」采眉擔憂地問。

「誰曉得呢?總是有備無患嘛!」燕娘說。

有些腌菜是需要先在架上滴水曬乾的,現在妞妞愛跟著采眉做事,學她一把把將果菜放置好。

了望台上又有笛響,大家全圍攏在一起,沙平也爬上梯子,只听見外面的人喊道︰「我們來自南京,奉命來帶回孟采眉!」

「他們怎麼知道你在杏坊寨?」燕娘驚愕地說。

「我……我也不曉得,但肯定是來抓我的。」采眉慌亂的道。

「三姑娘的親戚自然是我們的朋友,放進來吧!」洪欣大聲說,並一馬當先的開了門。

采眉看到兩位堂哥兆緯和兆緒,後面跟著四個壯了,馬蹄踏踏,似乎是有備而來。

「三姑娘,你也走得夠遠、夠久,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兆緯冷著一張臉說。

「孟公子,事情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你們好歹也等狄岸回來解釋一下,好嗎?」沙平懇求地道。

「不必解釋,我們孟家自是不會饒他。」兆緒厲聲說︰「三姑娘,啟程吧!」

沙平欲阻止,旁邊幾個志士也擺起陣式對抗,若沖突一起,必增麻煩。孟家人都找到杏坊寨了,采眉若不乖乖的跟他們走,只怕會危及大家的安全,連帶的也會影響朝野的大計畫。

「沙大哥,他們是我的堂哥,不會有什麼事的,我跟他們走好了。」采眉鎮靜地說。

「可是……你……」燕娘想起自己在汶城的遭遇。采眉這一去,凶吉難測,她的內心充滿了不安。

「燕娘,別替我擔憂,一切我都明白,真的!」采眉強得瘁面幾個字,但不能再說得更清楚了。

妞妞是個孩子,還不懂大人的世界,只見采眉整理出一個包袱,就隨著這群不速之客離去。她感受到那不對勁的氣氛,胖小腳直追著叫,「三姑姑,等妞妞,我也要去!」

聞言,采眉的眼淚一下子掉出來。

燕娘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兒說︰「采眉,我會叫狄岸去南京找你的。」

「在這個節骨眼上,別讓他來,就請他一定要以流空劍為夏家報仇,一切以大局為重。」采眉騎上馬,來到寨門後又日頭說︰「記住,大事不可誤,千萬別讓他來!」

寨里的人全呆呆地站著,唯有妞妞的哭聲傳得很遠。

這措手不及的一幕,令采眉猶自震驚,人有些昏昏的。馬奔馳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孟家的人會找到杏坊寨來,必是有人通風報信,但是誰呢?李遲風嗎?不!他不像會攪進這種事的人……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中浮現供欣的身影,會是她嗎?

她問兩位堂哥,他們都噤口不語,神情非常凝重。

采眉這才開始感到恐懼,南京那兒必然是已鬧得滿城風雨,她即將回對的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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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下過初霜,天色灰白冷然,孟家的門戶緊閉,連僕人也躲著,不敢隨意走動,全府籠罩在凝肅的氣氛中。

遠處有廂門踫撞聲,听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采眉被帶到壁後的一個小房間內,她的腳因長時間跪著而僵痛,臉也因哭太多而紅腫乾澀,加上旅途的困乏未消,整個人像失掉力氣般,站都站不直。

她一回到家,就被帶到大廳上,先由父親和母親細審。

采居第一個想的就是要保護懷川,若此刻說出他的真實身分,弄不好嚴家未倒,他人先回到大牢,但這麼一來,一切的解釋和敘述都變得極端困難。

孟思佑的憤怒可想而知,寡居的女兒不回娘家、不住夫家,竟偷偷和一個陌生男子跑到江西去,這簡直丟盡了孟家的顏面,他已經氣得昏天黑地,寢食難安了!

「爹、娘,那個人不是陌生人,他叫狄岸,是懷川的朋友,我婆婆視他如子,他也為我婆婆盡孝送葬。」采眉試著解釋,「我要他帶我去江西,是為了替夏家盡份心力,看有沒有親自報仇的機會,同行的還有夏萬。我和狄岸之間清清白白,絕不如外傳的,求爹娘明查,女兒再胡涂,也不會有辱孟家及夏家的祖先!」

「還說不羞辱?」孟思佑怒火沖天地說︰「你騙我們回竹塘守墳,卻和男人私逃到江西,我就不信什麼盡心報仇之說。憑你一個女流之輩,能使幾分力?不過是受人誘拐,不耐寂寞,天知道在那蠻地干出什麼污穢事情來!我……我怎會生出你這種女兒?我……我……」孟思佑氣得一巴掌就打過來。

采眉閃不過,被打個正著,一時眼冒金星,只能哀求著母親說︰「娘,我說的是真的,雖然我瞞騙是為了怕您們擔心,但我絕對沒有曖昧的私逃。狄岸是正人君子,不會欺人……我是您養大的女兒,您難道不信任我嗎?」

「正人君子豈會帶個寡婦走?」呂氏的臉色亦如嚴冬,「你呀!這一走就是行為失檢,再怎麼辯論都沒用。男女在一起,沒名沒分的,就是通奸,是親娘也不能容!」

「通奸」二字如針穿心,采眉更加的努力表白自己,甚至把在杏坊寨的生活種種告之父母,要他們了解並無任何不堪丑聞。

孟思佑卻是愈听愈生氣,忽地,一張信箋丟到采眉的臉上說︰「你還敢睜眼說瞎話?!瞧瞧這封你所謂的杏坊寨來的告密函吧!」

采眉抓起那張紙,上面龍飛鳳舞寫著

孟府大人欽鑒︰

您欲尋之私逃孽女孟采眉,正在江西杏坊寨內。孟姑娘於寨內,不思檢點、不守婦道,以媚色誘惑,行止放蕩,為眾人所不齒。謹盼大人遠遠帶回,以免遺禍更大。

後面不具任何名號。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誰會如此惡毒,字字污蔑、黑白顛倒,竟似要重她於萬劫不復之地?她愈想愈不甘心,不平地喊道︰「這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在你和狄岸勾搭同行時,就沒有資格再狡辯了!」孟思佑狠狠地說︰「我愧對孟家祖先,也愧對夏總兵,依兩家家法,你只有死路一條,或絞死、或灌毒、或沉江,以除孽障!」

死?采眉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不!她不要死,她有冤枉……

「這死還由不得我們,還有你大姑姑,你真正難的是面對她……」呂氏站了起來,終於有了不忍之色。

「娘,听我說,我不該死!我要解釋,我跟狄岸走是天經地義的,沒有犯錯,因為他是懷川,懷川沒有死……」采眉拉住母親,哭著說出真相,「懷川還活著……」

「她瘋了!竟把所有陌生的男人當懷川?!造孽呀!」孟思佑大吼一聲。

采眉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兩、三個老婆子架走進入一間昏暗的房中。

黑蒙蒙中,她設法扶著椅榻站直,房間門突然又大開,一個孟府老女乃媽舉著燭台,帶著兩個陌生婦人抓住采眉就月兌她的外裙、里褲。

「你們要做什麼?」采眉掙扎地叫著,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這種唐突事。

「三姑娘,安靜點,我們不過是要驗你的身。」老女乃媽說。

驗身?采眉覺得裙被掀起,繡鞋月兌落,兩手被壓住,她因為這從未有過的羞辱而落淚。她們扳開她的雙腿,那痛難以形容、那恥難以承受,她所能做的,就是咬牙至唇破血出。

總算,她們放開了她,一位婦人走向站在門外的呂氏說︰「稟告夫人,我們仔細看過了,姑娘還是處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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