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雨懷掛著淺笑,應付川流不息的祝福人潮。
她輕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骯,她懷孕了,那天在醫院,醫生曾告知她,不過除了她自己之外,沒人知道。
自始至終,對于瞿銘,她是沒有任何奢求的。尤其在上島也優出現後,她更明白這段感情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只是愛他的心無法收回,所以她只求每天能夠見到他,看著他的身影,讓自己迷惑中毒的心獲得一絲救贖。
案親的出現,是她始料未及的事,他願意娶她,更是她難以相信的事。原先,她以為,只要瞿銘願意娶她,她和肚中的小孩必能一點一點地感動他,讓瞿銘接受她,讓瞿銘願意在乎她,然而,這全是奢求!
她不懂他為了什麼娶她?是為了應付父親?商業利益?抑或只為了交差了事?
她真的不知道,惟一能肯定的是,這是一個連新郎都沒有的文定喜宴。
這不是一個值得眾人祝福的文定喜宴。
「該換衣服了,等會兒要送客。」黎走近,輕聲地說。
比雨懷勉強一笑,罷了……「不換了。」她轉頭,和身旁的父親說︰「爸,我有點醉了,我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你這孩子喝一點酒就醉,真不中用。好好好,去休息,爸爸來送客就行了。」
醉了?黎有點驚訝,因為在她們四個當中,個性最為溫和的雨懷其實是酒量最好的人。
白水沁和齊諼妍走了過來,白水沁快步向前扶住有些搖晃的谷雨懷。「怎麼了?」
「雨懷醉了。」黎說,扶住比雨懷另一邊的身子。
「真的?!」白水沁也同樣的驚訝。「那上去休息好了。」
兩人攙扶著谷雨懷,走到樓上的休息室,齊諼妍倒了一杯濃茶,遞給谷雨懷。
「喝濃茶酒會退得快一點。」
黎動手將谷雨懷頭上的水晶鑽發飾除下。「奇怪沒看你喝多少酒啊?怎麼就醉了?」
白水沁打量著谷雨懷沉靜白哲的臉龐。「怎麼了?」
三人停止了手邊的動作,沒錯,雨懷莫名的安靜確實顯得奇怪。絕對是因為那缺席的準新郎,只是沒人願意提起這會讓雨懷傷心難過的事。
比雨懷笑了開來。「沒事的,我真的醉了。」
她一個一個仔仔細細地看著她今生最重要的幾個摯友。
她看向齊諼妍,諼妍有可愛的性格,單純開朗;受況耘展愛情滋潤的她,美到讓人嘆息。「諼妍,你要注意一點,懷孕的人腳步要放小,別老是跨大步走路,這樣是很危險的。」
她接著看向黎,美艷絕倫的黎,熱情似火,脾氣更像一把燃燒的火焰。「車開慢一點,別老是把台北的路當成是自家的一樣,讓我們擔心。」
最後,她的視線迎向白水沁。水沁,她最好的朋友,雖然她們是四人組,但水沁和她之間卻又更?親密。「謝謝你。」
白水沁皺著眉,她突然覺得不安,莫名的不安。「你在干什麼?雨懷?」
比雨懷搖搖頭,耳上精致的鑽石耳環因而閃閃發亮。「沒,只是我要結婚了,有點感觸而已。怎麼,嫌我婆婆媽媽、嘮嘮叨叨?」
「不。」白水沁審視著她。「你有點奇怪?」
比雨懷甜甜一笑。「我醉了嘛!」
黎繼續手上的工作,拆掉谷雨懷頭上的發飾。「好,等我把這些拆了之後,你躺著休息一下,我們陪你。」
「對,我們陪你。」齊諼妍溫柔說。
「謝謝。」為了她最最親愛的好朋友們,谷雨懷真心地展露一個最美、最亮麗的笑容。
白水沁凝視著帶著笑容的谷雨懷,一顆不安的心揪得好緊好緊。
★★★
正午,日正當中。
比雨懷走在前往瞿銘家的坡路上,道路兩旁種植著會開紫色小花的不知名矮樹,紫花總在夏天開花,傍晚時分迎著絢爛的天邊紅霞,相當美麗。
只是,現在是冬天,她無緣見到;也或許,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看到那迎風搖曳生姿的紫色小花。
她笑著,難得的好心情,應該是好心情吧!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
瞿銘的家是兩層樓的紅磚洋房,屋前的籬笆有兩人一同種植的桂花樹,桂花也是夏天開的,在涼涼的夏夜里,風中有桂花的味道,更添一絲浪漫情懷。
她推開院前的雕花小鐵門,迎接她的是一只白色小柴犬,什麼時候瞿銘開始養狗了?她印象中瞿銘是不愛任何小動物的。
也許是也優養的吧……小柴犬磨蹭著她的小腿,模樣十分可愛。
她依然淺笑,透過屋前的落地窗,她意外的發現窗簾已經換了模樣,原先由她親手縫制的彩花窗簾已經換上白色的蕾絲窗簾。
而屋里的一切,就在無任何遮蔽的落地窗前展露無遺。
瞿銘搭著也優的肩,兩人在電視前玩著跳舞機的游戲,他們身著同樣式的白色運動休閑裝,開心地大笑,很讓人羨慕。
她更驚訝的發現,原來瞿銘放松大笑的模樣,竟是如此帥氣年輕。
他本來就年輕,三十三歲的年紀,卻因事業沉重的壓力而顯得老成,想想,真的好久沒看過他笑了……這不是她的世界,瞿銘的世界的確不該有她。
握緊手中的錦盒,谷雨懷按下門鈴。
沒一會兒,傳來回應聲,上島也優打開大門。
在那一?那間,她在也優臉上看到愧疚。
「雨懷……」
比雨懷輕輕一笑。「嗨,好久不見。」
「雨懷,你……我……」上島也優美麗純真的臉上有慌亂的神情,亟欲辯解卻不知所雲。
比雨懷揚起嘴角。「沒事的,只是來祝福瞿銘和你。」
「雨懷?!」上島也優愕然。
「我能見見瞿銘嗎?」
「當然。」上島也優慌亂地退後。「請進……」
「謝謝。」
屋內,大部分的裝潢已經更換了,在短短的時間里這里的變化卻相當的多。不只是裝潢變了,連人心也變了……
瞿銘由廚房走了出來,身上圍了一條圍裙,手上端著兩盤看起來相當可口的食物。
對于她的出現,他雖有驚訝卻也很快地淡去驚異的表情。
他走近,看著她清清淡淡的妝扮,平靜無波的模樣。
「你怎麼來了?」他的語氣沖極了。
她不該來嗎?她暗自自嘲。「沒,來看看你,沒想到你會煮飯。」
「你有什麼事?」他冷聲問她,但看向也優的眼神卻是溫柔的。「也優,你先進去。」
她倒像洪水猛獸了。「不用了,我馬上就走,只是──」
她遞出手中的錦盒。「只是來將這個東西還給你。」
「你?!」瞪著她和她手中的錦盒,他當然知道錦盒內是何物。
比雨懷將錦盒放在他的大手上,這雙手曾經擁抱著她度過無數個夜晚、過她、為她承擔過所有商場上的風風雨雨,而今,這雙手將不再屬于她了。
「婚戒不是拿來賭氣的,我知道你不願娶我。」谷雨懷平靜淡然地說。
「你願意放棄?」他沉聲問,莫名的失落感乍然充斥在心口。
比雨懷看著他,這兩年的歲月她好像還沒看夠他,如今剩沒多少時間了,她要好好記住他的模樣。「你不愛我,不是嗎?」
抬起手,她撫著他的臉,她感受著,同時牢牢記住。
「真的,如果可以──」她撫著他抿緊的薄唇,剛才才為另一個女人展現過笑靨的唇。「如果可以,我願此生不曾愛過你。」
放下手,留戀他的模樣,牢記他的所有,她轉身。
「雨懷……」上島也優走近。
「我祝福你。」為了完美的落幕和結局,她展露堅定勇敢的笑容和姿態。
越過也優,走出她曾經熟悉,如今卻陌生的屋子,穿過兩人曾一同植木的庭院,冬陽灑落在她漸行漸遠的瘦弱身影上,風中輕輕回蕩著她臨到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