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金金釵 第9頁

一時間,姚玄燁竟微微地失神了。

不待他回答,柳元春便鑽進了轎子里。

姚玄燁勾起笑,不再阻攔。其實,無論她是女裝或男裝,同樣吸引人,教人移不開視線。

「在轎外那個青衣男子是誰?怎麼以往沒見過此人?」柳元春好奇地問。

「他叫恩生,是我的貼身侍衛。」姚玄燁答道。

「你怕人來刺殺你呀?」哼!怕是他平素貪贓枉法,所以需要一個貼身保鏢。

「你不怕嗎?」他注視她的眼神里帶著三分興味。

「不怕!」

「為什麼?」

「因為我不做壞事,所以不會有人想刺殺我。」

柳元春意有所指地道。

「依你之言,仿佛我干盡了壞事,是一個惡人。」

他的劍眉微微揚起。

「你是嗎?」她無懼地迎視他精睿的眼眸。

「你都听說了什麼?」

「和你听說的應該一樣。」她一雙清亮的黑眸仍是無懼地直視他。

成親之後,她開始驚于尚書府過人的財力。

僅憑一個一品大官,年俸也不過兩千兩白銀,如何支付府中龐大的開支?即使靠酒肆與銀樓收益也不成。

外頭人人傳他與商界勾結,舉凡私鹽、放糧、治水、修堤等等,皆一手獨攬,中飽私囊。

聞言,姚玄燁笑了。「那麼,你信那些傳言嗎?」

炯炯眸光鎖住她的小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柳元春迎視他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忽然月兌口道︰「我信不信並不重要,可我希望傳言是假的。」

「這麼說來,你倒有九成是信了。」他笑意未減。

柳元春卻沉默了。

憑良心說,相處這一個月以來,他待她極好,甚至有點寵過頭了。她並非鐵石心腸,所以,她竟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歷史上的貪官下場多數不好,他呢?他的將來又該是如何?

「在想什麼?」姚玄燁柔聲問。

「我。我頭暈。」在轎子一段時間的晃蕩後,她開始有點暈了。

唉!迸人難為,她又想念起騎機車壓馬路的日子,嗚……有點想吐了。

終于,太早起床再加上暈轎的結果,柳元春忍不住倚靠在姚玄燁肩頭,閉上眼,忍耐著胃部的不適。

見狀,姚玄燁憐惜地輕撫著她似水一般的臉頰。

「不如咱們下轎,改為步行可好?」

柳元春立即抬起頭,睜開雙眸回道︰「再好不過了。」她需要新鮮空氣以及腳踏實地的感覺。

「停轎!」他開口。

隨後,他打發轎夫回府,僅帶著隨侍的思生以及綠袖,一行四人前往書院。

下轎之後的柳元春總算恢復了精神,一路上笑語不斷,仿佛出籠的小鳥般雀躍不已。

一行人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總算來到了書院外。

第五章

清懷書院位在楓樹林之後,當微風吹過樹林,枝葉便發出沙沙之聲,別有一番閑逸的氣息。

柳元春望著褐色的木門,左右兩旁立著一對石獅子,頗有古樸之意,尤其大門邊還提了副對聯,上頭寫著——

書中歲月自消長,筆下山川且縱橫。

「這字寫得真好,蒼勁有力,必是出自名家。」

柳元春開口。

「多謝夫人謬贊。」姚玄燁接口,眼底閃著笑意。

柳元春並不意外,早在賈府壽筵上已見過他親手所繪的千鶴圖。

「那清懷二字也是你所題嗎?」她瞧見大門上掛著一塊形狀不規則的木匾,匾上寫著四個極大的「清懷書院」。

事實上,她十分懷疑,像他這樣的人與清懷二字能扯上什麼關系。

不過,盡避心中存疑,柳元春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是個大貪官。

姚玄燁今日到書院是為講學而來,因此柳元春三人則在講堂之後的地方坐下,以不打擾講學為優先。

北生們魚貫而人,幾乎所有人在見到柳元春的一剎那都有錯愕感,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女子。

恩生不愛與貢生們打交道,索性走出學堂外等候。

在眾多貢生之中,柳元春忽然瞧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綠袖,你瞧瞧前面那個穿白衣的公子,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綠袖循著她的指示望去,亦有面熟的感覺。

半晌,她低叫道︰「小姐,我想起來了!」

「他是誰?」

「小姐還記得上一回咱們到妙真寺去上香嗎?」

「記得,還遇上咧!」柳元春沒好氣地嗤哼。

「什麼是?」綠袖迷惑地道。

「呢,就是那兩個想輕薄咱們的豬頭,明白嗎?」

「嗯。」綠袖笑了笑。

豬頭?真是絕妙的形容詞!

「啊!他叫薄心仁,我記起來了。」柳元春想起他便是那一日救了她與綠袖的書生。

「那一日薄鮑子救了小姐。」綠袖接口道。

「嗯,那日走得匆忙,今天總算有機會報答他。」

柳元春微微一笑。

由于書院采各抒己見的作風,因此講學的氣氛十分熱烈,每一個人都勇于表達,原因無它,只為博得尚書大人的賞識,成為尚書府的監生,並且到尚書府去實習吏事。

畢竟十年苦讀並不一定可以金榜題名,若能到府衙去實習,反而有更大的成功機會。

柳元春亦深明八股取上這種教育的敗壞之處,不但有可能使劣者幸進而英雄失志,更可能導致學術衰敗,心術因求速成而轉劣。因此,她決定要幫助薄心仁,她深信一個肯幫助陌生人的人,將來為官也會是個好官。

思及此,柳元春的目光落在姚玄燁身上。

在這一刻,她眼里所見的,是一個熱誠而出色的男人,一貫的官腔虛應與狡猾世故不復見。

而察覺到她的凝眸注視,姚玄燁的眼底涌現了深切的情意,坦率而濃烈。

柳元春的呼吸為之一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是她看錯了嗎?她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更不相信兩人初識不久,他就對她有這麼深切的感情,她不信!

她不信這只狡猾的狐狸會有失控而浪漫的特質存在,她不信!

那一日,柳元春礙于身份,並未與薄心仁相認。

*********

第二天夜里,柳元春主動來到姚玄燁批閱公文的書房里。

「現在來,會不會打擾你?」推開門後,她開口問。

姚玄燁原本嚴峻的面孔,因她而柔和下來。

「坐。」他起身倒了杯茶遞向她。

柳元春呷了口茶,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姚玄燁仿佛看穿她心思似的,說道︰「夫人不請自來,必有所求,對嗎?」黑眸炯炯,閃爍著洞悉的精芒。

丙然是只老狐狸!

「不知道你決定人府實習吏事的貢生人選了沒?」

她直接地問。

「正在審核之中。」他據實以答。朝中因他而拔擢為官者,不在少數。

「可否讓我知道他們是誰?」

姚玄燁毫不遲疑地道︰「有三個人,分別是李守、王進和薄心仁。」

「你意屬何人?」

「你有何建議?」

「你願意接納女人的意見?」她十分訝異。

一般而言,古代女子地位較低,說話的分量輕微。

姚玄燁眸光閃了下,「我選擇接納聰明的意見。」

「我希望你可以考慮薄心仁這個人。」柳元春盯住這個像狐狸般聰明的男人,終于說出了口。

「哦?有什麼理由讓我選擇他?」姚玄燁注視她的眼神轉變成一種近乎冷酷的深思。

「因為我不希望欠他恩情。」柳元春對于他眸底那轉瞬間的變化而微微起了戒慎。

到底,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是聰明世故的朝廷重臣,還是狡猾冷酷的貪官?

柳元春猜不透這個深沉的男人。

「你欠他什麼樣的恩情?」醇柔的嗓音中幾乎讓人听不出隱于其後的某種敵意。

「有一回我和綠袖到妙真寺上香,遇上兩個想輕薄我的家伙,幸虧薄鮑子路過,救了我和綠袖。」其實她倒不認為那是救她一命,不過既然身在古代,有關女人名節的事,應該是十分重大的事;而且那薄心仁是個好人,所以她才升起幫他一把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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