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一見是她,立即抱怨道︰「不知道是哪個免崽子,竟在書房里落下釘子,害得我腳底扎了個老大的窟窿,血流個不停,這會兒要趕著回房上藥去,否則大人回來前沒灑掃是不行的。」
「這樣吧,劉媽,今早你就在房里歇著,由小芸幫你打掃書房吧!」
「這……」
「你放心,大人回來之前我會收拾干淨的。」
「那好吧!手腳可得利落些,別砸壞書房里的花、瓶玉器。」劉媽囑咐著。
「你放心吧!」語罷,紀小芸直往書房里走。
當她打開書房門扉時,同時蹲下了身,面無表情地撿起鋪灑在門檻邊的釘子,—一收在準備好的小袋子里;然後打開書房後的窗子,將裝有釘子的小袋子拋入後面的一個小池塘里。
之後,她掩上房門,開始細細地搜索起書房里所有的櫃子……
時光很快地流逝,她仍是毫無斬獲。
當她正打開書桌邊的一個小木櫃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冷的嗓音——
「你在找什麼?」姚玄燁站在房門口。
懊死!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竟一點聲音也沒听見。
「大人!」紀小芸連忙站起身,「小芸正在打掃。」
姚玄燁眸光閃了閃,走近她。「這里的打掃一向由劉媽負責,不是你。」
紀小芸勾起一抹鎮定的笑,回道︰「劉媽人不舒服,所以請小芸來幫忙打掃。」
「真的嗎?」姚玄燁直盯住她,並來到書桌旁。
「既然是打掃,為何翻箱倒櫃,說!你到底想找什麼?」話起時,他逼近她。
「小芸……沒想找什麼,大人、大人誤會了。」她辯解道。
姚玄燁半眯起眼,一把抄起她的手。「說!你有什麼目的?」
「大人……」紀小芸在危急中忽地心生一計,說︰「因為我喜歡大人。」話起的同時,她踮起腳尖,一手攀上他的頸子,將自己壓向他頎長的身軀,同時獻上自己的唇瓣。
在這一刻,柳元春卻正巧來到書房門口,手中端著一盅親手泡的參茶。
「 啷」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同時驚動了三個人。
柳元春渾然不覺茶盅已墜地,腦中只有眼前那一男一女親密的一幕。
「夫人!」紀小芸微微一笑,放開姚玄燁的頸項。
下一刻,柳元春轉身就跑。
「別走!」姚玄燁忿忿地甩開紀小芸的手,追了上去。
紀小芸本欲再繼續搜查書房,姚福卻已來到書房門口。「由今兒個起,你不必再到廚房工作,只須負責洗衣、挑水便可。」
「大人的意思?還是總管的意思?」
姚福笑了笑,朝門外一攤手。
紀小芸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書房,不意瞧見了薄心仁。
當兩人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紀小芸低語說︰「老爺子要我問候你。」
薄心仁當下一怔,再回頭時,紀小芸身影已遠。
第八章
絳雲軒里擺著兩盆炭火。
柳元春怔怔地坐在窗邊,離火盆有段距離。
她這是在懲罰自己。
她千不該萬不該收留一個狐狸精在府里,教她不能置信的是,她居然為他而食不知味、夜夜失眠,滿腦子全是他和那只狐狸精相擁的一幕。
懊死!她真對姚玄燁動了情嗎?
盡避兩人至今未有夫妻之實,可她卻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妻子這個角色。
她不能的,不是嗎?有朝一日,她還是要想法子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啊!怎能戀上一個古代男子呢?
「夫人,快過來烤烤火吧,外面下雪呢!」綠袖在柳元春身後喚道,同時斟了杯熱茶候著。
柳元春卻置若罔聞,徑自陷入沉思之中。
綠袖嘆了口氣,緩緩來到主子身後。
「喝杯熱茶,暖暖身吧!夫人。」瞧著一向活潑開朗、滿腦子鬼主意的主子竟落落寡歡,她心里十分難受。
柳元春這才回首,瞧住綠袖。「你說,我是不是太愚蠢,好心遭雷劈?」
回到賈府已有一天一夜,這是她首度開口有了反應。
綠袖當下回道︰「夫人心地善良並沒有錯,是紀小芸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啃了。」提起她,綠袖滿月復憤怒。
柳元春慘淡一笑,未再多言。
由小到大,她的日子一向平順,少有風浪,如今這一下打擊狠狠地敲碎了她的一顆赤誠之心,讓她重新看待世間的事物。
好心必有好報?
未必!餅分的熱忱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天真的蠢蛋。
「誰的心讓狗給啃了來著?」伴著話聲出現在絳雲軒門口的是賈寶玉。
他拍拍肩上的雪花,然後走人房中。
「少爺!」綠袖恭敬地喚道。
「听女乃女乃說妹子你心頭不痛快,不知是為了哪一樁呀?」賈寶玉明知故問。
柳元春瞥他一眼,發覺他依舊面如冠玉、玩心不減,存著一份捉弄人的心態。當下她臉一轉,結結實實地給了賈寶玉一記閉門羹。
「哇!丙然是惱著了,想不到姚玄燁這麼厲害,居然惹得妹子真動怒了。」賈寶玉徑自說著。
「不許提他的名字!」柳元春忿忿地回首,瞪著賈寶玉。
「啊!我說好妹子,你就甭生悶氣了,男人風流快活、三妻四妾原屬平常,你又何須著惱呢?」
柳元春怒意更甚,一古腦兒地發泄出來。「誰說男人風流快活才屬正常?為什麼女人非得三從四德,由著男人三妻四妾,還得表現出容忍寬宏,是誰規定女人必須忍受這一些王八羔子氣?你說!」她直逼近了賈寶玉。
賈寶玉呆了呆。「呢,這個……女人自遠古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錯了!人皆有心,無論是男是女,都不希望自己的真心教人給負了。」話甫落,柳元春心頭大震。
她說的不正是自己的心嗎?
原來,她真的是付出了一片真心。
頓時,柳元春心頭滿是陌生的苦澀。
她的末日到了,天!
「也許……呢,姚尚書並未辜負妹子你的一片真心,他、他只是多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心意而已。」賈寶玉面色不自然地說著。他到底在胡謅些什麼呀?
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唉!
「我並沒有接受旁人的心意,賈當家請不要胡亂猜測。」姚玄燁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嗄?他怎麼來了?
「啊!失言了、失言了,你們夫妻慢慢聊,我還有事走先。」語里,賈寶玉朝綠袖使了個眼色,兩人越過姚玄燁離開絳雲軒。
賈寶玉這才松了口氣,幸虧逃得快,否則被姚玄燁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給凍死就冤枉了。
柳元春一見姚玄燁,心頭竟無端地刺痛起來。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聲音出奇地冷靜。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怒氣,因為那表示她在乎。
姚玄燁並未依言而行,反倒筆直地朝她走近。
「不要過來!這里不是姚府。」柳元春盯住他。
「無論是什麼地方,你仍是我的妻子。」姚玄燁在她面前站定,一雙黑沉的眸直鎖住她的臉,沒有半絲愧疚之色。
「也許我該休了你這個丈夫。」盡避不願意,語氣中仍透出怨怒。說到底她是個人,無法做到情緒完全自制。
姚玄燁卻低笑了起來。「于理于法,你都不能這麼做。」
「是嗎?」柳元春不眼輸地仰起臉,眸光充滿挑釁。
「于理,我自問並未曾做出苟且之事;于法,女子無權決定丈夫的去留。」停了停,他突然俯,湊近她的美顏。「所以,你永遠是我的人,明白嗎?」
俊顏回復慣常的三分邪氣淡笑。
他真是狂妄自大!
「也許我永遠不回尚書府。」柳元春一副看你奈我何的神情。
這一回,姚玄燁臉上的笑意擴大。「你以為賈府敢公然與我作對嗎?」事實上,全金陵城里敢與他為敵者,屈指可數,賈府並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