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鯊梳子完好如初,他顫抖地握著,發出無奈的笑聲。
「你錯了!我最愛的夜愁。’他無聲道。「不是你為你的丈夫生,也為你的丈夫死。是我——是你的丈夫為你生,也為你死。」
他想對她傾訴︰「如果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告訴我,該怎麼辦?」他想當面告訴她。「我不能讓你再從我的手中溜走……」
「上帝!救救我!求你給我懺悔贖罪的機會——」
他陷入昏迷,唯一在腦海翻騰的是,他的依戀與妻子恩愛的點點滴滴……
失去了梳子,她只得重復握著松蟲草。
松蟲草啊!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她其實早與松蟲草形形不離。
松蟲草在在「提醒」她什麼呢?是憎恨嗎?
她痛恨丈夫的背棄與死去,讓她成了寡婦。
她憎恨她與他在一起的甜蜜過往,因為,那一切都是最惡毒殘酷的虛偽、謊言和嚴厲的背叛。
餅去的他選擇用生命結束無情的現實,現在的他——神鷹硰,則是陰森、死氣沉沉的男人。
她不願意再見到他,也絕不會再雇用他做保鏢。她要「神鷹硰」這名字今後在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如此地深痛惡絕——對她的丈夫。
她會付他一筆醫療費用,畢竟他奮不顧身拼命地保護她,依然讓她心懷感激。
其實,假若不是看在他的「傷痕」掀起往事,她承認,神鷹硰已在她的心底激起從她丈夫死後前所未有的漣源。
她再次不肯面對現實,她告訴自己︰他與她的丈夫神武願焰是截然不同的,縱然,他們胸上有著一模一樣的疤痕……可惜的是,她心知肚明。
恨,會讓神武願焰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從他死亡的那一天,她已把過去埋葬了。
她以雙手親自掩埋了所有甜蜜的過往。「憎恨!」她吶喊。
她恨,神鷹硰仿佛是黑夜的使者,帶著一把開啟過去的鑰匙,讓她陷入掙月兌不了的魔力中,她無法遏止自己目光遙遠,只感到丈夫神武願焰的容顏像一張魔網,無法自拔的回憶如漣漪就此泛開。
第四章
那一年,她只有十歲……
「男人為什麼都不了解女人,女人的願望其實根簡單,只是需要他們給予一點點關愛……」
這是神武願焰母親的筆跡。以後完全是空白的。
是母親的「絕筆書」吧!神武願焰會上發黃、塵封已久的日記。
由破舊的窗簾望出去,首先映人他眼簾的是,松蟲草在黑夜的星空下隨風搖擺,恍似要揮別所有哀愁,而松蟲草——正是他母親最喜歡的花。
窗下擺著一張老舊的床,木制的床腳早被白蟻蛀蝕得搖搖欲墜,木板不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此刻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睡在清爽的白被單上,溫暖的白棉絮,似乎讓她睡得很安詳。
神武願焰突然覺得獎名其妙,自己的床上何時多了個小女孩?他陷入了沉思。
「寺剛」是日本一個相當龐大的望族。
家族中的寺剛忍野,擁有日本石油國王的美譽,他在國內的名聲與地位,與台灣王永慶「經營之神」的名號足以媲美。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相對地,寺剛忍野似擁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數不清的女人。
這小女孩的母親,也正是寺剛忍野眾多的妾之一。雖說已到了年邁的年紀,寺剛忍野還是維持單身的身分,他有過無數的女人,以及不少需要認祖歸宗的孩子;不過,他從來不肯認帳。
所以,黑夜愁就是這樣出生的。母親養育她到十歲,直到寺剛忍野又另結新歡——幽子。
幽子一出現,黑家的女人——被遺棄的詛咒終于應驗了。黑夜愁的母親,或許也無法掙月兌黑家女人做情婦的「宿命」,她選擇主動離開,更狠心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要了。
新婦幽子顯然容不下黑夜愁。即使這般的稚齡,也不知道哪里惹幽子討厭,反正,夜愁的噩運開始了。
一開始,她被幽子趕出寺剛家。而石川家康,這位一生服侍寺剛家的老僕,也是曾服侍夜愁母親多年的僕人,用他的手握緊著被拋棄的夜愁。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換過多少車,夜愁睡著了!他的雙手還是抱著夜愁,全心安撫她。直到——他們來到櫻島,一個樸素的小漁村。三更半夜,他按下了朋友之子家的電鈴——也就是神武願焰。
如今,神武願焰已是堂堂七尺的年輕人了。
他從石川家康手中接過夜愁。這一舉止,驚醒了夜愁。
這就是神武願焰與黑夜愁認識的開始。
黑夜愁的眼楮像死人般地盯著神武願焰。或許,她沒有地方可去了。她認命地跟著神武願焰走進老舊、滿目瘡瘦的四十年老木屋。
為什麼一定要收留她呢?神武願焰捫心自問。是為了報償石川家康的恩情吧!當初,如果不是石川家康可憐池,給他生活費,他很可能在父母當年自殘後,便已餓死在街頭。
此外,或者也因為她是寺剛家的後裔吧!想來是多麼高高在上的身分,令人覺得她特殊?抑或是她那桀驁不馴的表情,讓他震撼?
母親的話這時又親繞在耳︰願焰,我希望你永遠做個好男人,不要像你爸一樣,你要負責,對女人好,疼女人……
是的!他是有責任感的男人,也願意做個「好男人」,來照顧這位已經無家可歸的小女孩。
夜愁醒來,望了一眼完全陌生的床。
她一陣眼花,逐漸記起了一切。
石川對她說︰「夜愁,神武願焰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放心地把你交給他。
走投無路、年紀又小的她,頭昏欲裂,渾渾噩噩之際,一下就睡在眼前這陌生的男人床上。
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有好好入眠了。
斑駁的天花板及剝落的牆壁,以及看來頗有年代的木制桌椅,還有老舊用炭澆的廚房,狹小的浴室中尚沿用著佔老的木制浴桶……看起來真是絕對的寒愴。這是窮人的家庭。
不過,小小的房子卻也井井有條,明亮且清爽。當陽光灑進屋內時,總泛著無限溫暖的氣息,這與她在寺剛豪邸的冷酷感覺有天壤之別。
除此之外,還有——她不曾听過的巨大浪濤聲,宛若海浪席卷大地的震撼聲。
海?由密外望去,遠方硫磺島的火山口泛著裊裊白煙,就像一條中國的巨龍,好像隨時會發怒噴出紅漿火焰要將世界吞噬。放眼,晴空萬里,蔚藍海岸,凡與天連成一地的黃沙……夜愁的眼楮發亮了,不由得邁開了原本蹣跚的步伐,往外奔了出去。在鵝卵石的路上,無意中,卻也見到了許多五顏六色的小花兒,綻放在石縫中。
在烈陽照射下,首先映照出的是他古銅色的肌膚,好亮、好耀眼啊!他顯然剛游完泳。她莫名其妙感到一陣臉紅——這是昨夜收留她的那個人。
听到了腳步聲,他本能地回首,給她一抹粲笑。「早安!」神武願焰在陽光下散發出像火球的光芒,讓人無法漠視。
他真是美男子,夜愁心想。
斑挑、壯碩、濃眉大眼,高聳的額頭,有著貴族般的鷹勾鼻,眉宇間掩不住胸懷大志的氣魄,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完全像是豪門貴族,讓人不由得對他望而卻步。
「我今早釣了一條鮭魚!你一定餓了!要不要一塊兒來吃?」神武願焰主動地坐在大岩石上,一旁的兩、三個小石頭中,有個似乎很常用的烤魚架,顯然他常烤魚。
夜愁直直地瞪著他,不發一語。漸漸的,烤鮭魚的香味四溢,她再也無法武裝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