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瑟縮再為起頭,「柱……柱國大人,是你?」
長孫洛似笑非笑地點頭。
「沒錯,是我。」
「大人,你來做……做什麼?」
「做什麼?你說呢?」
丁海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他怎麼會不知道長孫洛此刻的臉色代表什麼?其實他早知道,不,應該說整個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朱夕正是被東廠提督張昌明送給了柱國將軍長孫洛,所以會在這兒看到他並不令人意外。
「大人想帶走賽西湖?!」
長孫洛連話都懶得說,月兌下外衫包住朱夕赤果的身子後,便將她抱在懷中。
「把賽西湖打入教坊是皇上的旨意,大人這麼帶走她,不怕皇上怪罪?」
長孫洛回頭瞪了丁海一眼,「告訴老鴇和教坊主人,我已經奏請皇上將賽西湖賞給我,有什麼問題,叫他們到將軍府來!」???輕輕敲了敲門,長孫洛舉步踏入這位于南園西方?一片湖水所圍繞的浮翠閣。
啊翠閣本就是朱夕閨房,朱家被抄家後,南園就收歸朝廷所有。不過張昌明為了討好長孫洛,于是又奏請皇帝將南園送給長孫洛,作為他在杭州的別館。
那日在教坊救回朱夕後,長孫洛自然帶著她回到南園,也仍舊讓她住原本居住的屋子,只是物依舊,人事已非。
乍見長孫洛進來,正在喂食朱夕的丫環春忙起身回禮,「大人!」
長孫洛微微一頷首,走到朱夕面前看著她,低聲問︰「她如何了?肯不肯吃東西?有沒有說話?」
春搖頭,「沒有,打從小姐回來後就一直是這個模樣,不哭不笑、不言不語!喂她吃她就吃,讓她睡她就睡,簡直就是……」
春說不出「活死人」三個字,因為朱夕是她從小服侍長大的,名?主僕,實親如姐妹,教她怎麼願意相信好端端的小姐,竟會變成這樣?
長孫洛眉頭一擰,「是嗎?」
他伸出手輕觸朱夕的臉頰,看著眼前依然貌美如花、艷賽芙蓉的她,怎麼樣也無法相信她會變成現在這模樣。這該怪誰?
敝朱不識好歹,不懂得變通,不會迎合奉承?怪朱夕是紅?禍水,?朱家帶來災難?還是該怪他自己沒有救下朱?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沒有親口下令梟首,但如果他不這麼做,只怕朱會變成第二個方孝孺,而那是他所最不願意見到的!因此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衡酌下,他選擇殺朱,救下朱家一百三十一條人命,可她會諒解嗎?
她曾經那樣苦苦哀求,為了救父親不惜以身相許,想不到他竟然親手殺了她父親!
她該會如何地痛恨自己呢?是啊!如果她不恨自己,又怎麼會把自己封閉起來?
罷了!反正在她心底,自己已經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了,那麼又何需再考慮許多?要恨,就讓她恨得徹底一點吧!
他?起頭對春說︰「你下去吧!這里我來就好!」
春一走,長孫洛隨即一手托起朱夕的臉,強迫她面對自己,「看著我,我知道你听得見,也看得見,也看得見。」
朱夕動也不動,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長孫洛見狀,手指微微用力,捏著她小巧的下巴,「兒,別人或許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是我清楚得很!」
朱夕還是沒動,但她呆滯的眼底卻逐漸泛出一絲恨意。
長孫洛沒有忽略這小小的變化,他冷冷一笑,「還是不想說話,不想面對我?可以,既然如此,我就繼續吩咐他們把朱的頭掛在城門上示?,反正他惟一的親人已經瘋了、傻了,沒能力替他收尸了!」
說罷,長孫洛當真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一個沙啞哽咽的聲音響起︰「你該死!」
長孫洛腳下一頓,緩緩回過身來,「你說什麼?」
朱夕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瞅住他,那曾經美麗、溫柔的眼中如今滿是恨意,「我說你該死!」
他定定站在她面前,「喔?因為我殺了你爹!所以我就該死?」
「難道不是?你明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卻和張昌明一唱一和,弄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硬是殺了他。你這種人難道還不該死?」
他俊臉一沉,「兒,我想你大概忘記一件事,那封信是在朱家搜出來的!不論是不是張昌明故意嫁禍的,信既是在朱家搜出來,那麼朱家就絕對逃月兌不了責任。」
「朱家沒有那種信,如果有,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嗎?你為什麼不想想,如果朱家果真沒有那封信,你爹?
什麼連解釋都不願意解釋?」
「因為東廠的人一向殺人不眨眼,就算我爹解釋,有用嗎?」
長孫洛微微一笑,「我問你,你爹是哪一年中的進士?」
朱夕一愣,「你問這做什麼?」
「你不用管那麼多,只要告訴我他是哪一年中的進士就可以了。」
「建文二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爹不但高中狀元,而且深?建文帝所信任,封為禮部尚書,不是嗎?」
朱夕眼中出現一抹警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確實不如何,但你別忘了,當初你爹為什麼歸順當今皇上?」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爹看到方孝孺慘遭滅族,心生畏懼,所以歸順當今皇上,對不對?」
「你……」
「但事實上,你爹並不是真心歸順,記得在永樂初年時,還曾經有人看見他和一個僧人見面,你知道那個僧人是誰嗎?」
听到這兒,朱夕面如死灰,「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想說什麼,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爹並不全然無辜,他確實見過建文帝,不過那純粹是君臣之情,沒有半點謀逆之意,而這正是你爹為什麼寧可犧牲自己,來挽救朱家上下一百三十一條人命的原因所在。因為他知道,如果皇上認真追究起來,可不是『謀逆』兩個字所能了事的,說不定還會禍延子孫,乃至罪誅九族,你願意見到這種事情發生嗎?」
「但是你答應過我,你會救他的!誰知道你不但沒救他,還親手送他上鬼門關,你怎麼可以……」
長孫洛冷冷地瞪著她,「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我會盡力,但不能保證,不是嗎?」
「那我問你,你盡餅力了嗎?」
「如果我沒盡力,現在被掛在城門上示?的,會是一百三十二顆人頭,而不是一顆!」
朱夕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你……」
「我如何?很可惡是嗎?別忘了你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你有和我討價還價的余地嗎?」
朱夕氣得臉色慘白,渾身不住顫抖,「如果你特地把我從教坊救出來只是為了羞辱我的話,那我寧可回去那兒,至少那些人要的是我的身子,而不會羞辱我!」
「你想回去?」長孫洛濃眉一?,「如果你想讓你爹死無全尸,死不瞑目的話,你就去吧!」
朱夕頓時全泄了氣,她幽幽地瞅著長孫洛,「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我的家、我的親人,還有我的一生全教你給毀了,你還要怎樣才滿意呢?」
他眼中閃過一絲快得來不及辨認的復雜與心疼,但朱夕渾然不覺,「你應該知道我要什麼才對,不是嗎?」
朱夕沒有回答,她確實知道,打從兩人在黑暗中果裎相見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永遠無法月兌離這個男人。縱使她恨他、怨他,卻怎麼樣也無法離開他。
他低下頭堵住她的小嘴,毫不客氣地吸吮、啃咬。
「我要你!當我第一次看見畫像中的你時我就知道,你是我這輩子惟一想要的女人。再說現在的你,除了我,還有什麼地方什麼人敢收留你?或者……你願意進入教坊當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