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笑了笑。「這不就是了!」
爾峰連忙搖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若星——」
「我不會有事的,你去辦吧!我好累了。」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突然又問︰「孟齊和曼莎菲的婚禮是什麼時候?」
他認命地算了算,「如果以台灣的時間來算,是今天晚上。」
「應該打個電報去祝賀他們的……」
「若星?」
她沒回答,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關爾峰想了幾秒鐘;帶她回去,有許多人可以照顧她,把她留在這里,說不定真的只有死路一條,權衡之後,他還是悄悄地打開房門出去。
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床上的黎若星的臉上有兩行清淚流下。
※※※
婚禮就在離醫院不遠的小教堂舉行。醫生同意曼莎菲可以出院舉行完婚禮再回醫院做復健。車禍之後,莎菲的行動不方便;她的腿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必須坐在輪椅上才能行動。盡避醫生一再保證將來她絕對可以像平常人一樣行動自如,但莎菲卻仍然受到很大的打擊。為了使她能安心養傷,孟齊終于決定了這個婚禮。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新娘和一個才氣縱橫的新郎,立刻轟動了整個法國的藝術界,登時傳為佳話!所以即使他們決定得很倉卒,還是有許多人前來道賀,並且協助婚禮的進行;法國人浪漫熱情的天性由此可見一斑。
在新郎那平靜的笑容之下,沒人看出他內心的痛苦和折磨!當他牽著曼莎菲的手緩緩走到神父的面前時,他的腳步竟有些不穩。
相形之下,莎菲就顯得冷靜而高深莫測了。她淡淡的笑容中看不出有太大的狂喜和興奮;但這是可以原諒的,畢竟她不能像個正常的新娘一樣走進教堂,仍是個遺憾。
「我以天父之名宣布你們成為夫妻。」慈祥的神父微笑著說出這句話,整間教堂登時歡聲雷動。
那彷佛是地獄的聲音般令他感到無盡的痛苦。
「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神父微笑地說著。
孟齊僵硬地彎下腰,在莎菲的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所有的人全都快樂地為他們歡呼。
當他們步出教堂時,鮮花和彩帶灑滿了他們全身。快樂的人們簇擁著新人走出教堂,迎向他們新生活的第一道陽光。
真的有陽光嗎?當他走出教堂,只覺得生命是一片的黑暗——
「祝福你們。」
孟齊愣了一下;江辛站在他們的面前微微的笑著。她在莎菲的臉上輕輕地、盡責地吻了一下。「我代表台灣藝術界所有的人帶來祝福。」
「謝謝。」莎菲冷淡地接受她的祝福;顯然不怎麼高興見到她。
江辛笑了笑,轉身打算離開。
「江辛!」孟齊將輪椅交給伴郎杰林。「我有話跟你說。」
「孟齊!」莎菲幾乎是命令地︰「你不能去!」
孟齊看了她一眼,艱澀地笑了笑。「我們的蜜月還沒開始,你先回醫院吧!我等一下就回去陪你。」
江辛听到他們的對話,不由得轉過身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孟先生。」
「你听到沒有?她說你們沒什麼好說的!」莎菲尖銳地說道︰「我要你陪我回醫院!」
孟齊頭也不回地朝江辛走去,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有話問你。」
曼莎菲的聲音尖銳地自他們身後傳來,淹沒在替他們狂歡的人群之中。
江辛被他緊緊捉住,只能跟著他盲目地往前走著。「你到底要帶我到哪里去?有什麼話這里不能說嗎?」
直到婚禮的慶賀聲完全听不見了,孟齊才放慢了腳步。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那神情看在江辛的眼中不由得有些不忍。
「你和若星這又是何苦?」她輕輕地嘆息一聲,垂下眼。「三個人中總要有兩個人幸福才劃得來啊!現在三個人都這麼痛苦——」
「她現在怎麼樣了?」孟齊焦急地問著︰「江辛,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她——」
「我不知道。」
「江辛!」
「我是真的不知道!」江平狠下心來撒謊︰「你離開台灣之後她也離開了。她根本沒跟我聯絡,我只知道她人在一個小島上,其它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會的!總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的是不是?」孟齊幾乎是懇求地看著她,那神情那麼哀淒痛苦——
「就算有,那個人也不是我。你也知道,我和若星為了那張合約的事鬧得很不愉快,她怎麼會讓我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你來了!你根本沒必要來的!你是替她來看我的是不是?」孟齊焦急的抓住最後一線生機。「她知道我和曼莎菲結婚是不得已的吧?你會告訴她的對不對?江辛——」
「我不會告訴她任何一句話。」
他愣愣地看著她,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為什麼?」
「孟齊,你清醒一點!」江平看向教堂的方向,幾乎是憐憫的。「你已經娶了曼莎菲了,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呢?」
「可是我是不得已的!」他低聲咆哮,痛苦得不知如何自處。
「但是這是事實!我把你這些話拿回去告訴若星做什麼?讓她這一生都為你守活寡嗎?」江辛搖搖頭,「你已經毀了一個女人了,還要再毀掉一個嗎?如果你真的愛若星,就應該放她走,讓她去過她自己的生活。」
孟齊怔怔地立在當場。他傻傻的看著自己身上所穿的禮服,彷佛到現在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結婚了——結婚——他的墳場!
到現在他才知道什麼叫「地獄」!
那是一個永不得超生的地方,而他的獄卒則是他的新娘。
淚水漫過他的眼,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江辛不忍地別開臉。孟齊緩緩轉身走回他的牢籠之中——
陽光還是一樣燦爛,地球的兩端卻同時有兩個地獄——在人間。
※※※
他就這樣大剌剌地坐在她的面前,不動如山。
已經許多天了,自從她加入這個合唱團之後,阿碁的合唱團便陷入癱瘓;原因不是因為她的離開,而是因為阿碁誓言若沒有她,便不再上舞台表演!
他說得出便做得到,真的每天都守在她表演的地方,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子,動也不動的看著她。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讓所有的客人全都敬鬼神而遠之,誰也不敢靠近舞台前的小舞池。偶有大膽的客人下去跳舞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便瞪著人家,直到對方離開為止。
不過,如果他覺得這樣便可以讓小蜜回心轉意,那他實在是大低估小蜜離開他的決心了!
小蜜對這種情況視若無睹,每天照樣快快樂樂地上班演唱,她表現得無懈可擊,讓所有的人全都無話可說,連PUB的老板都不知道該拿這對歡喜冤家怎麼辦才好。
阿碁一點也沒有焦躁的樣子。小蜜每天快快樂樂的來表演,他就每天快快樂樂地來看表演;反正他是和她對上了,沒有小蜜他什麼事也做不成,既然小蜜不肯回到他的身邊,那就由他來找她。
他每天都點同一首歌,小蜜從來沒理過他,就當沒看見一樣,其它客人所點的歌,她每一首都唱;他點的歌,她一次也沒唱過。阿碁很有耐心的繼續點,而她很有耐心的繼續忽略。
他們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會維持到什麼時候。
直到小蜜終于帶著一個男人出現在PUB里。
阿碁立刻就發現了。坐在他旁邊的男子幾乎和他一樣高大,斯斯文文地像個高水平的知識分子。小蜜整個晚上的視線都沒離開過他,而那個家伙也一直微微地笑著,看著台上出奇嬌媚的小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