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里的人說過小蜜交了一個男朋友,英俊得讓PUB里所有的女服務生都為之瘋狂。
他一直不相信;小蜜怎麼會交男朋友?以前叫她交男朋友,簡直像要她的命一樣難!
現在他親眼見到了,那家伙的條件的確好得讓他沒話說。
阿碁看著他們那種彼此為對方痴狂的樣子,幾乎說不出話來。如果小蜜真的喜歡這個家伙,那他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資格阻止她?
當初小蜜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的時候,他沒珍惜她,現在小蜜有個條件這麼好的男朋友,他卻又嫉妒得快要發狂!
阿碁、阿碁!做人要憑良心,小蜜沒有對不起你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毫無風度!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那里。演唱已經快結束了,PUB的服務小姐照例來問他要不要點歌?她看了看兩個距離只相差一張椅子的男人,揶揄地問道︰「怎麼樣?今天還是點同樣一首歌嗎?」
阿碁搖搖頭。「我不點了。」
「不點?」小姐訝異地看著他。「死心了?」
阿碁澀澀地笑了笑。「反正她也不會唱。」
那女孩理解地瞄瞄他旁邊的男子。「是為了他?」
「沒有為什麼。」阿碁站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在小蜜演唱還沒結束之前就走。他掏出機張鈔票交給女孩,「謝謝你一直幫我保留這個位子,從明天開始不用了。」
「阿碁……」女孩的聲音充滿了同情。「別這樣,男人要懂得堅持!」
阿碁只是聳聳肩。「拜拜。」他瀟灑地走了出去,在門口回頭深深地看了台上的小蜜一眼。
說真的,他到現在還是不相信小蜜會離開他;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他和小蜜會是這種結局!
原來人真的是要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的——
而往往等真的懂了之後,都已經太遲了。
※※※
他終于還是娶了曼莎菲,對這種早在自己意料之內的事,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傷心?
有人說哭得出來的、感覺得到痛的其實都還有救,只有那種不悲不痛的麻木才真的叫人恐怖!
是自己叫他回去的不是嗎?她哭著對他說,她沒辦法不害怕那種壓力和陰影;她寧可要自己的良心,也不要終身活在竊取別人的愛情的陰影之中!
這是她的選擇。
可是她還是感到痛!那種痛苦幾乎令她想到「死亡」。
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對凱羅和爾峰說清楚她的感覺。她不是想死,她是真的害怕自己會去死!
如果她不做些什麼,如果她不能使自己麻木,那種椎心刺骨的疼痛真的會讓她走上絕路!
他們不會明白,每當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時,她的感覺是多麼的恐怖、厭惡!
他們更不會明白,當她獨自一人無所事事的坐著時,眼楮總不由自主的瞄向任何一種可以用來結束生命的工具時的那種恐懼。
她真的很怕!
這種恐懼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了解的,「死」只不過是一種狀態;任何一個從事藝術的人都知道,也都了解,真正可怕的是想死的念頭!
她知道她不可以死;雖然在這種時候她委實找不到一個可以光明正大活下去的理由。她知道這就是她要克服的,如果她不能說服自己,那麼她只能選擇另一種愚蠢但卻有效的方式——
她可以逃;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真正沒有人的地方,逃到一個連她自己都忘了原來自己是個人的地方!
背上氧氣筒,現在她唯一可以逃避的地方就是海洋。等她再度起來的時候,等待她的是甜美無夢的睡眠——
這是她唯一可以為自己做的了!
第十章
「若星人呢?飛機就快要起飛了,她怎麼還不出來?」關爾峰提著行李站在櫃台邊等著她。
魏凱羅听到這話,臉色立刻大變。「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她沒有和我——」爾峰嚇白了臉,「那她人呢?我以為她還在房間里!」
凱羅立刻丟下手上的東西。「慘了!她一定又出海了!我起來的時候就沒看到她了,我還以為她是和你在一起的!」
「那怎麼辦?」
「找啊!」
等他們趕到海岸邊的時候,那里已經亂成一團了。
警察和開船出海的外籍船夫鬧烘烘地圍在甲板上。魏凱羅和關爾峰的臉都嚇白了,他們不要命地沖了過去。「若星!」
「是她堅持要出海的!我們一發覺不對就立刻派人下去找了!」船夫脹紅了臉辯解著︰「她沒檢查氧氣筒是她自己不對!不能怪我們!」
「若星!」凱羅恐懼地看著躺在甲板上動也不動的她,她的唇角正汨汨地冒著血。「叫救護車!」她哭著尖叫︰「快叫救護車啊!」
「我們已經叫了!」
必爾峰怔怔地看著面色如紙的若星。「她——」
「壓力不對,造成肺出血。」旁邊的警察嘆息地說著︰「潛水人最怕的……」
「若星!」凱羅抱著她哭叫著,試圖用手將她唇角越冒越快的血止住。「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的!若星!」
若星的睫毛的微微地閃了閃。
「她醒了!!」關爾峰狂喜地大喊著︰「若星!是我!你怎麼樣?」
「不——要——告——訴——」她出血的程度叫人怵目驚心。「孟齊……」
「你這個傻瓜!你這個瘋子!」凱羅哭吼著,想擋住那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血!「你這個神經病!我警告你!你有種死死看!你有種給我死了,我上天下海也不放過你!」
必爾峰看著她;天!到現在她還在擔心孟齊!
這是什麼樣的感情!這是什麼樣的感情?
救護車的聲音還沒出現,他們就這樣看著黎若星嘔出最後一大口血!10
波濤洶涌之後的人生情節就像電影里慣用的手法一樣——漸漸淡出。到後來,觀眾們只見到一片灰蒙蒙的畫面,像是潑墨畫,也像是一場僅供嘆息的夢境一樣。
主角們記憶深處的苦痛悲哀,無非人生情節中最精彩也最慘痛的一幕。
記憶——也漸漸淡了。沒人說、沒人問,風一揚起便撒落漫天迷霧,記得的和忘記的,其實也沒什麼分別。
總覺得,很多時候忘記了是比記得要來得幸運許多的,能學會忘記真是一種福氣。
她從來不說她是記得的,還是忘掉的,反正紛紛擾擾的一切是沈靜下來了。漸漸的,藝術界也忘了曾經有過這麼個人,過去叱 風雲的人物在兵馬倥傯中消失了身影。問過的、沒問過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不過是多一聲嘆息的分別而已。
很自然的,她沒死,有人說她從沒想過要死。或許是有些虛偽,感情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投資,她破產了,命又算得了什麼?
凱羅幾次說她真是沒出息;人生這麼長,就只為了感情而活著,簡直是愚蠢!
她左想、右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人生這麼長,不為了感情活著,那要為什麼活著?難道真想萬古流芳嗎?
凱羅連聲說︰罷了、罷了!有人就是注定了要痴狂一輩子的,黎若星能如此坦白也算是雖敗猶榮。
她搬家了;住在海邊的決定幾乎被眾人圍攻至死!
她和姊姊黎蘭交換了房子,台北的房子換來一棟海濱別墅。黎蘭說︰有一天你會再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將房子換回來。
她說不會;紅塵萬丈,翻滾幾次已險些要了她的小命,而今爾後只當個擺渡人就夠了。
一年來,住在海邊很是怡然自得。她已經不能潛水了;在國外的那次意外使她的肺再也受不了任何的壓力。好友阿俐瀟灑地說︰這倒好,將來要死可不必發愁了;往水里一跳,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