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色氛氳 第28頁

走來走去的,他發現他竟然迷路了!

晚上十點多了,這機場里的人還是那麼多。大家都急著去參加喪禮嗎?

夏之左衛門茫然地抬起眼,「登機門」這三個字卻怎麼也找不到!

找不到日文版,也找不到英文版,也許有中文版,不過他看不懂。

他站在原地足足思考了三分鐘才決定提起行李往回走,才提起腳步便听到好嘈雜的聲音——

「狐狸!狐狸!」

那些嘈雜听起來怎麼那麼像那些少女們的聲音?

他傻愣愣地四下張望,那些聲音又不見了,也沒看到任何熟識的面孔——她們該不會大老遠跑來送他吧?

「狐狸!這里啊!狐狸!」

他的心中開始加速了,因為他听到吉他的聲音——

很微弱,但真的有!

他扔下手中的行李,盲目地在機場里瘋了似的奔跑起來︰「阿朗?阿朗?」

「這邊!這邊!」

他狂亂的眼終于搜尋到她們的身影,就在機場大門的正中央——一群少女包圍著抱著吉他唱歌的阿朗。

「阿朗……」他的腿軟了……只能動彈不得地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也不敢沖上前去;他已經發了好久的呆,說不定這真的只是他的幻覺而已……

吉他的聲音停了,背對著他的阿朗終于轉過身來——那一刻他心里的缺口,那巨大的缺口終于補平!

他狂奔而去,緊緊地擁抱住她,還沒開口,淚水已經先落下來︰「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好想你!」

又哭又笑的,阿朗投入他的懷里,少女們爆出欣喜若狂的歡呼聲,撼動了整個機場!

餅了好久好久,當激情終于褪去,狐狸擦擦眼淚,竟有些靦腆地紅了臉。他走到一直幫他的少女面前,輕輕地開口︰「謝謝你……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楊舞。」少女的眼眶也紅紅的,只是綻放的笑容好美麗!「很高興能幫到你們。」

「楊舞……好名字。」阿朗微笑地將落在地上的吉他撿起來,看了狐狸一眼之後交給少女︰「這個送給你。」

「送我?」

「嗯……謝謝你幫我找到幸福,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楊舞猶豫地不敢伸手去接,但其他少女卻嘻嘻哈哈地慫恿她收下︰「拿啦!這是幸福的吉他呢!」

「收下來啦,那會給你帶來幸運呢!」

楊舞終于接過那把吉他,看著上面狐狸小小的笑臉——她的心滿溢著溫柔。

「我們該走了。」夏之左衛門牽起阿朗的手,往登機門的方向走。

少女們依依不舍地揮著手,而楊舞抱著吉他默默地目送他們離開。

好不容易,他終于找到六號登機門,可是行李……掉了。

狐狸瞪著阿朗開口︰「你沒有機票!」听起來像是指控——其實是他沒有機票才對。

「我當然沒有機票,我又沒打算今天出國。」

「那我們來這里做什麼?」

「送你登機啊!你這算什麼問題?」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沒有你,我才不要離開這里!」

「廢話少說!你的機票呢?我訂的是明天的飛機——機標拿出來啊!」

「原來你明天就要到日本去?」他怪叫

阿朗十分不耐煩地瞪他︰「那又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把機票拿出來?人家飛機要起飛了!」

「為什麼你明天要到日本去?為什麼——」

「機票。」

狐狸頓時泄氣,他怯怯地抬眼偷看阿朗︰「掉了……」

阿朗陰惻惻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掉了……」他霍地跳起來大嚷著︰「掉了!掉了!掉了!我連護照都掉了,怎麼樣?你咬我啊?」

「我不會咬你,我會殺了你——站住!死狐狸!我叫你站住——」

三個月後——

「暗灰色的調子……他的簽名……」她心無旁騖地修補著最後一塊,喬托除了在立體繪法上獨創新局,在各種質感的處理手法亦堪稱一絕,無論人物的眼神、肌理,都有極為獨到的表現。

她沉浸在喬托所創造的另一個世界里,在每個光影轉折處衷心贊嘆。老教授臨摹的畫乍看之下十分完整,但實際修補時才發現尚有許多枝微末節需要補綴,而她已沒有人能詢問,無人能給她建言,一切她都只能自己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作畫的時間愈來愈長;她總是畫到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才蹣跚地離開修復室,回到老人的倉庫中。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老人變得體貼了,食物、飲水、毛毯,甚至還替她準備了干淨的衣物。只不過她已完全入迷,這些外在的事物對她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偶爾乍然清醒,她猛然發覺天色不但大亮,美術館里也充滿了各種聲音。但修復室里都依然靜悄悄的,好像從來都沒人想過要進來似的,這種疑問會閃過她的心頭,而她卻來不及深思——她沒有足夠的時間深思。

貝勒出喬托獨有的簽名之後,她的工作總算完成了。

在清晨微亮的金光中,她怔怔地凝視著自己這三個月來的心血——栩栩如生,一副喬托的「聖嬰圖」,終于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天使們奏著天籟之音呈現在聖嬰的面前,半跪祈禱的嬰孩睜著無邪稚真的雙眼,虔誠地凝睇著近在咫尺的天國;微暗的凶險人世,與充滿音樂的天國相距原來也只不過一個抬頭的瞬間而已——

天國的金光乍然大亮,她猛然跳了起來。很快就會有人來這里了,她得趕快離開。一雙溫柔的手突地輕輕搭上她的肩,她愣了一秒鐘。

「我好想你……」

莫蕪薏的眼中立刻蓄滿淚水。這三個月啊,漫長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有時真會以為過去的一切不過是場荒謬的夢境而已……

她不敢回頭,擔心就像過去無數次的夢境一樣,睜開眼楮便消失了最心愛的影像。那種摧折,直教人心碎。

他從她的身後緊緊擁住她,用力之大幾乎要將她瓖入他的體內。「這幾個月……我天天看著你,卻又不敢靠近你……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折磨,好幾次,我真想撕了這幅畫,管它是什麼曠世名作,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看你每天累得不成人形,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心里的感覺……像火燒……」

淚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緊緊地擁住她。

莫蕪薏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樣——老天!她上次梳洗是什麼時候?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恐怖到了極點。

她連忙掙開寒澤織真的懷抱,不安又自慚地縮到角落里。

「蕪薏?」

她簡直羞愧得想挖個地洞躲起來了。「別……別過來!我……一定髒死了、臭死了……」

寒澤織真來到她面前,很認真地注視著她,足足過了三十秒才點頭同意︰「嗯——真的。」

她難受得落下淚來。

他卻微笑地捧住她髒兮兮的臉,用全宇宙的深情凝視著她道︰「不過,卻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我最愛的女人。」

她被他認真的態度與嬌寵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而他卻以一個溫柔的吻住她所有的語言——

對畫家來說,這世界原是不需要語言的。

對深愛著彼此的男女也是如此——愛,又何和多說呢?

在他們深情擁吻的同時,有人進來將再完成的畫作取走了。

早上九點整,東京美術館的館慶正式開始,東京藝術節也在同時熱烈展開。

東京美術館的館長極其慎重地打開美術館的大門,當全世界參觀的訪客進入時,不禁為大廳正中央懸掛的畫而發出偉大的贊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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