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銀朵苦澀地笑了笑。給她一個妻子的空名分又怎樣?他可以像他爹那一樣,娶一大堆的妾室替他傳宗接代。
當初,她還沒有愛上他,她可以不在乎他要娶多少妻妾,但現在不同了,因為愛上他,這一切對她來說都變得至關重要,她如何能忍受丈夫的愛同時分給很多個女人,而她的丈夫能讓其它的女人為他生孩子,卻唯獨她沒有資格?
他對她所說的愛,只讓她感到屈辱,根本不叫愛。
「你是給了我很多,但那都不是我要的。」她淒然一笑。「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艾辰手握成拳,受挫的沮喪感激怒了他的情緒。
「我給不起?一萬兩黃金還不夠?」他已然失去理智,她的話逼得他做困獸之搏。「如果還不夠,提親時,我可以再給一萬兩黃金的聘禮!如果你覺得還是不夠,只管再開條件出來,沒有什麼是我給不起的!」為了留了她,他已經是用了前所未有的低姿態了。
闢銀朵愕然凝視著他,此時的艾辰和當初在「白帆樓」悠哉傲慢買下她的艾辰全然不同,眼前的他焦躁、慌亂、憤怒、失控,沒有了淡定從容,她感覺得出,她完全可以牽動他的心緒。
但是,光能牽動他的心緒仍然不夠,她貪心得還想要更多。
「你願意給我的東西,都只是在羞辱我的人格和尊嚴,如果我真的屈服在你的財勢之下,你會滿意這樣的我嗎?」她冷冷地一笑。「艾少爺,我會忙把錢還給你的。爹、大哥,我們回家吧!」她漠然轉身,攙扶著官銀堯的手,和父親一同緩緩走出去。
「官銀朵,你不準走!」艾辰狠厲地大吼。
又「不準」?他還是沒有學乖。官銀朵苦笑,淚小幾乎要漫出眼眶。
「就算你艾家富可敵國,也留不下我,要我留下來,就拿真心來換吧!」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艾辰愕然怔住。從來,他都覺得沒有什麼事是他無法掌控的,可是現在,看著官銀朵離去的背影,他第一次有種無人能救的深重無力感。
若要留下她,就拿真心去換。
還能夠換回她,是不是他也不算完全失去她?
只不過,用真心去換她回來……
真心?這種看不見、觸模不著的東西,要他如何去做?
尾聲
「白帆樓」重新開張了兩日。
听說掌廚的人是官銀朵,上門的食客就絡繹不絕,整日賓朋滿座,沒有斷過。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上「白帆樓」來的食客大都不是為了官銀朵的好手藝而來,而是好奇拒絕艾家二少爺婚事還有放棄一萬兩黃金的官銀朵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說白掌櫃,一萬兩黃金就這麼白白的還回去,您心都不疼的呀!」對街賣五金的趙四爺一早就來喝茶閑嗑牙。
「說不心疼是假的,不過家有千金,可抵萬金。」官掌櫃搖著蒲扇笑道。
「要我說,你們的腦袋大概是面糊做的!把到手的一萬兩黃金吐回去,正常人哪里會做這種事?」街坊劉三爺插口說道。
「就是啊,對方是江南第一大富商艾家的二少爺呀!哪一家的姑娘不想嫁進艾府當少夫人的?我說就你家姑娘傻,到口的天鵝肉還讓他給飛了!」趙四爺張開手臂揮舞嘲笑。
「話也不能這麼說。」官掌櫃尷尬地苦笑。「天鵝肉是到口了沒錯,但咽不咽得下去也很難說,萬一不小心噎死了,不是更得不償失嗎?」
「天鵝肉女敕著呢,噎不死人的!」趙四爺哈哈大笑。
「呦,敢情趙四爺吃過天鵝肉吶?」劉三爺取笑道。
眾食客一陣哄黨大笑。
大廳里那些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或多或少傳進了在大廚房里掌廚的官銀朵耳里,她不理會那些訕笑談論,一雙手痛痛快快地抓著鍋鏟大燒特燒。
二廚聯進和小徒弟們全都安安靜靜地埋著頭做事,無人敢吭氣。
忽然,跑堂伙計掀開布幔跑進來,神秘兮兮地對官銀朵說︰「二姑娘,有人要見你。」
「誰要見我?」官銀朵怔了怔,看見伙計身後走進了一個弓著身子的老人家,不禁吃了一驚。「通伯?你怎麼來了?」
「姑娘。」通伯恭敬謙和地笑看著她。
闢銀朵感覺到周遭好奇的注視,隨即把通伯請到後院去。
後院有一張石桌和一長條石椅,她把通伯領過去,客氣地請他坐。
「通伯,你坐一下,我給你倒杯熱茶。」
「不,萬萬不可,怎麼能讓姑娘替我倒茶呢!」通伯大半輩子都待在艾府當僕役,習慣謹守主從之間的分寸。
「通伯,這里不是艾府,不用如此拘禮。」她還是給他倒了杯熱茶來,然後陪著他坐下。
「這兒也有桂花樹呀?」通伯訝異地看著後院的桂花樹。
「很小的時候就有這棵桂花樹了,不知道是誰種的,不過這棵桂花樹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她笑答。
「姑娘把這棵桂花樹照顧得真好,花開得真漂亮。」通伯仰頭看著開滿枝頭的桂花,悠然嘆息。
闢銀朵看著通伯蒼老的臉,神情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心中暗忖著,通伯特地到「白帆樓」來找她,一定是有什麼話想對她說吧?和艾辰有關嗎?
「姑娘,你離開了以後,這兩天少爺他……很不好。」半晌,通伯嘆氣似地說道。
丙然是艾辰的事。官銀朵低下頭,怔忡不語。他不好,她難道就很好嗎?才離開他兩天,她就開始有度日如年的痛苦感了。
「姑娘,少爺他對你是真心的,他真的非常愛惜你。」通伯低聲說道。「這兩天少爺都把自己關在庫房里不出來,他從小就是這樣,遇到什麼傷心的事,就跑進庫房里躲著,誰都不肯見。」
闢銀朵輕咬下唇,心口微微地抽痛著。
「少爺是老爺唯一的獨子,可惜不是正室大女乃女乃所生,所以他從小就受到很多壓力,也受到姨女乃女乃和姐姐們的排斥。他自小沒有玩伴,所以性情會古怪些,姑娘能不能就多順著少爺一點,不要與他計較?少爺他,其實心里很在意姑娘,只是不懂得怎麼讓姑娘知道。」
「少爺不是大女乃女乃生的?」官銀朵微訝地看著通伯。和艾辰相處的這陣子以來,她也知道他個性古怪,但艾辰對于自己的事情幾乎絕口不提,所以她對他可以說一無所知。她想了解他,卻始終模索不到他的內心,但是現在從這個老僕的口里,她隱約看到了艾辰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少爺的親娘是三女乃女乃。」通伯解開她的疑惑。
闢銀朵听了震訝不已。
通伯接著說︰「姑娘常去的‘天然園’,就是少爺出生的地方,他和三女乃女乃在那里住了幾年,後來,大女乃女乃所生的大少爺病死了,大女乃女乃發瘋了似的,就把二少爺從三女乃女乃身邊搶走,從那時候起,二少爺就成了大女乃女乃的兒子。」
闢銀朵睜大了眼。「那三女乃女乃豈不是太可憐了?」
「是,三女乃女乃很傷心,也很可憐,每天都只能想辦法偷偷去看二少爺。」
「那老爺都不說話的嗎?」她不敢相信有這種搶別人兒子的事。
「姑娘有所不知,大女乃女乃是官府千金,當初老爺娶大女乃女乃,得到大女乃女乃娘家不少幫助,所以老爺對大女乃女乃是極敬重的,而且大女乃女乃是正室,要收養庶子,老爺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不管在哪一房,對老爺來主都沒有差別,一樣都是兒子。」
「這怎麼會一樣?對三女乃女乃太不公平了!」她氣憤地握拳。
「是不公平,但三女乃女乃只是妾室,而且是老爺帶回來的農家女,沒有身分地位,娘家也沒有財勢,所以她根本沒有資格說話。」通伯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