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倪和丹朱對望了一眼。
「走吧!」丹朱毅然地說。「再不走是會後悔的,你不能入牢,而我也不能嫁給敖仲,逃離這里是唯一的方法。」
敖倪瞥了一眼秋娘,不忍讓她背負放走囚犯的罪名,但是,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
「傻孩子。」秋娘愛憐地望著敖倪「‘娘已經失去一個孩子的愛了,怎經得起再失去一個,你要明白我的苦心。」
敖倪心中一陣愴惻,無奈、艱辛地點了點頭。
秋娘命忠僕秦草連夜駕馬車送他們出城。
漆黑的天幕點綴著滿天星斗,夜色深沉,只見群山材木黑蠟蝗的剪影中,貼著一輛馬車的剪影。
秦草駕著馬車,敖倪和丹朱躲在裝滿藥材的車廂中。
丹朱靠在敖倪沒有受傷的手臂上,忍不住住輕笑著。「等我們下了馬車,渾身都是藥味了。」
敖倪的唇邊涌出笑意。「就算車里不放藥材,我的身上也全是藥味啊。」
丹朱凝視著他的側臉,把耳朵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對這個世界她一無所求,只求能像現在這樣,直到永遠。
「我們一定逃得了,一定可以的。」她輕緩地說,十分堅信。
「嗯。」敖倪擁緊她,溫柔地說。「我們一起到役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
馬蹄聲單調急響,盡避前路茫茫,但是他們深信——
人生意專,必果夙願。
第七章
翌晨,敖仲震怒的吼聲驚動了敖家府邪。
整日忙于朝政的敖樸風全然不知內情,一听聞敖倪和丹朱偕同逃出府的消息,既驚且愕,無法置信。
案子兩人找到後花園里的秋娘,見她意態安詳地喂著池中的錦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敖樸風怒聲質問︰「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倪兒還在待罪之中,而我又是朝中大臣,一旦傳出這種丑事,我的官位還能保得住嗎?」
「娘這般寵溺敖倪,也不怕毀了咱們一大家的人!」敖仲亦遏不住暴怒。
秋娘極緩慢地轉過頭,似有若無地笑了笑。
「要不,拿我去頂罪吧——」
敖樸風呆了呆,驚望著她。
秋娘嘆氣似地笑起來。
「有什麼禍事自有我們母子來承擔,上一回狠心過一次,這一回再狠心一次也不妨呀!」
敖樸風震住了,陌生而冷淡的幾句話,說得他心虛不已,冷汗淌了下來。
敖仲早已被怒火吞噬了,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因由,理智盡失,只覺得自己徹底被命運得罪了。
「我不會放過他們!」敖仲飛快地瞟過秋娘一眼,眼神寒冷如冰。「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了他們!」
「仲兒,算了。」敖樸風澀然說道。
敖仲驚疑地看了他一眼。
敖樸風長長地嘆了口氣,幽幽說道︰「他是你的弟弟,也曾替你入過牢,我看就別追究他們了,爹再替你物色一門親事……」
「哈哈……」敖仲陡地發出曲折離奇的笑聲,表情復雜地。「爹,你以為咱們家出了這種叔嫂私奔的丑事,還會有達官貴人願意將女兒嫁給我嗎?」
敖樸風頓時怔住,秋娘的眉尖蹩緊了,她沒有替敖仲想到這一層。
敖仲止了笑,急速地、傲慢地,轉身走了。
他拋下一句簡單而堅決的話。「我一定要把丹朱抓回來!」
秦草送敖倪和丹朱出了西城門後,替他們買了兩匹馬代步,然後趕在天亮之前駕著馬車回敖府。
敖倪和丹朱刻意避開官道,選靜僻的山路走。
行了半日,已罕見人煙了。
丹朱喚了敖倪一聲,擔心地問︰「你的傷口疼嗎?需不需要停下來休息?」
「不必了。」敖倪回頭看她,笑了笑。「走遠一點再說。」
「不知道娘會不會有事」她很憂慮,害怕這一走,不知道會給秋娘帶來多大的麻煩?
敖倪抬起頭,目光流向遠方。
「我們不能回頭了。」他微微一笑,笑里有著細細的悲哀。「事已至此,想再多也無益。
「是啊,只希望爹能念及夫妻之情,別讓娘太難堪才好。」她哺哺地說。
敖倪沒有接口,在野鳥啾啾聲中、忽然看見前方的山徑兩旁栽滿了杏花累累︰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回頭喚她。「看見了嗎?」
「嗯,好美呀!’丹朱發出驚喜的嘆息聲,忽然輕笑了兩聲,問他︰「你猜我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擎天?」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厲害!」她的臉龐飛起了燦爛的笑。「擎天不知到哪里去了?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吧?」
「路上再慢慢打听他的消息。」他說。經過一株杏花樹下,他抬起手,折下一技來,回身遞給她。
她拈在手里,嗅了嗅,對著他嫣然一笑。
暖風徐徐吹來,暮然間,落花如雪,輕輕飄過她縴縴手指、飄過她隨意論起的發、飄過她春意盎然的笑靨……
他屏息,凝視著她,貪婪地,想把她的美麗刻印在心里,永不忘記。
兩人越行越深,太陽慢慢地西沉了,如一面紫紅色的圓鏡,與嬌燒的晚霞抵死纏綿。
走了整整一日,終于在昏黃的暮色中,見到了一座素淡古樸的禪院。
丹朱吁了口氣。「總算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先到禪寺借住一夜吧。」敖倪回答。
兩個人下馬,走到禪院們前,敖倪提起門環,用力敲了幾下。
木門「呀」他一聲響,走出一個光頭和尚來。
敖倪躬身說道︰「請師父行個方便,留我們夫妻二人借宿一宵明早便走。」
和尚端詳著他們兩個人,見敖倪魁梧偉岸,俊眉朗目,眼神卻過分銳利,額角刺著明顯的金色紋龍,如此不同于一般人的模樣,令那和尚不禁皺起頭,沉吟考慮著。
丹朱怕和尚不敢收留,低聲央求著。「師父,我們趕路到此,天已經黑了,這里又沒有旁的人家,還請師父務必行個方便。
和尚見丹朱容貌嬌美,說話輕聲細語,頗有大家閨秀的儀態。
「也罷。」和尚合什,」道。「兩位施主請進。」
丹朱松了口氣,和敖倪尾隨著和尚進去。
和尚引著兩人穿過大殿,越過一個幽樸的庭園,丹朱見園中竟有一座蓮花池,不禁欣喜地對敖倪說︰「你瞧,這里也有蓮花池,在府里,我總是看著蓮花地想你呢……」
丹失旁若無人地說著,敖倪忍不住笑了笑,和尚臉色木然,假裝沒有听見。
和尚打開東側一間廂房,道︰「兩位施主就在這間房暫住吧。
「多謝師父。」敖倪作揖道謝,眼角瞥見對面廂房亮著燭火,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對面住著一位窮書生,在寺里寄往很久了。」和尚平淡地說道。「兩位施主明天就會離開本寺,大可不必理會他。
和尚說完,禮貌且淡漠地揖了揖,轉身跨步出門。
敖倪挑起了眉,與丹朱對望了一眼。
「這撢寺有點古怪,一般禪寺的和尚不會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和尚不知在怕些什麼,連壺熱茶也不給我們。」敖倪在床邊坐下,壓低聲音說。
丹朱自小就很少出門,當然不會知道一般的禪寺會怎麼樣款待外客,倒是第一次投宿寺廟,讓她感覺新奇不已。
她見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而桌上只有一盞小小的燭火,別無他物。
「先替你換換藥吧,等會兒再去跟那個和尚討壺熱茶。」丹朱盈盈笑著,從包袱里取出秋娘為他們準備好的幾罐傷藥來。
敖倪讓丹朱替自己拆下棚帶,重新上藥。
丹朱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傷口,心疼不已。「傷得好深啊,趕了一天的路,傷口似乎又有些裂開了,很疼吧。」
敖倪確實一直強忍著痛楚,但是丹朱的存在,卻能使他忘記傷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