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大聲說出她的困擾,可是,這種事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我……我這陣子身體狀況不太好。」她低頭道,只能以身體為由推托。
「身體下舒服,就更應該學習花藝,這不僅能恰養性情,還能調適壓力。」他笑道。
「是嗎?」她苦笑著。他豈會知道他也是她壓力的來源之一啊!
「只是,我希望妳身體不舒服並不是為了逃避我的借口。」他轉頭看著她,又補上一句。
她心一緊,不安地抬頭看他,正好對上了他那雙勾魂長眼,一種奇特的感覺霎時竄遞全身,讓她動彈不得。
卜通!卜通!
她听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正如月兌韁野馬般在她胸口馳騁……
「等一下去看了花之後,我保證妳精神會提振不少,那時,妳再決定要不要繼續上課吧!」他體貼地說著,移開視線,加快了車速。
車子平穩地向前沖去,她的心思卻如波濤起伏,整個人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也許,她是真的在逃避,只是,她想逃避的不是「羅隱」,而是她拚了命要逃避羅隱的那個「理由」,那個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想的理由……
向宛青瞪著雙眼,驚艷地看著那十幾朵粉藍的玫瑰,嘴里忍不住發出一連串的贊嘆。
「天啊!好美的花!怎麼會有這麼美的花……」
將近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羅隱載她來到一個位于山林之間的私人花圃,地點偏僻,但景色宜人,一下車,清澈冰涼的晨霧就讓她心神為之一振,這大概是她二十五年來呼吸過最清新的空氣了。
花圃的主人是個老頭,羅隱叫他福伯,長得枯瘦黝黑,看起來挺和氣的,不過她卻覺得他身上有股奇特的陰影,怎麼看都怪怪的,因此也不敢太接近,盡量保持距離。
埃伯似乎早已等候多時,一看到羅隱就熱情地與他寒喧,之後,隨即帶他們到花園觀賞羅隱訂購的花。
她走進花園,一看見那些花就立刻傻眼了。
整片花圃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玫瑰,而且只種玫瑰,從一般常見的種類到從來沒見過的稀有品種,繽紛地塞滿了她的眼瞳。
而其中最耀眼的,正是令她忍不住發出驚嘆的那幾朵藍色玫瑰!
從未見過的淡藍,一株株挺立在花園里,彷佛吸收了藍天的色澤,更像從天空掉落的碎片,每片花瓣都藍得悠然而細致,層層重重迭在一起,愈到花心就愈湛藍,有如海洋之心,朵朵嬌麗得下像人間應有的花卉,令人嘆為觀止。
「這真的是玫瑰花嗎?是真的嗎?真的有美成這樣的花嗎……」她喃喃有如夢囈,總是郁結的臉終于像花一樣綻放出真心的微笑。
羅隱在一旁看著她,對她的反應比對花還感興趣。
向宛青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美,嘴唇的弧度,眼尾的線條,以及眼中閃動的眸光,都讓她更加炫亮動人。
只可惜她總是拉長著臉,總是抑郁寡歡,她的靈魂正被她自己拘禁著,只等著有人替她解放。
由他來替她解放……
他詭異地笑了笑,靠近她,在她身邊輕聲道︰「這花有個很美的名字,叫『藍公主』。」
「藍公主?」她驚奇地道。
「高貴典雅,獨一無二,這可是我研究了好久才栽培出來的優質品種。」他說著伸手輕輕撫著花葉。
「你研究的?」她轉頭看他,更訝異了。
「對啊,這『藍公主』是羅大師親手培育,才交給我試種的,他可真厲害,我從沒見過這種玫瑰呢!」福伯笑著道。
「的確,很厲害……」她也不得不佩服,「花的魔法師」果然名不虛傳。
「這花才剛試種成功,它的第一次處女秀,就是在妳的婚禮上。」他笑望著她。
「我的婚禮?」她睜大雙眼。
「是的,我將為妳營造一個有史以來最夢幻的婚禮,全部用『藍公主』來布置,從拱門,花柱,到舞台……」
「全部?」順著他的話,她不禁想象那會是個怎樣的美麗場面。
「到時,妳將會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他說著摘下一朵藍玫瑰輕嗅,然後,緩緩地將手中的藍玫瑰插在她的耳際上。
一陣麻酥的感覺從耳朵導向全身,她屏息地看著他,整個人被玫瑰特有的濃郁花香包圍著,讓她失了神,也失了魂。
「很美,妳和這朵花……很相襯。」他深深地注視著她,心里卻在冷笑。
就要到手了,這個清麗婉約的女人,她的心已經是他的了……
她差點就要在他的眼神中溺斃了,幸好福伯在這時大喊一聲,才將她從沉陷的邊緣驚醒。
「哎呀!有朵花的花瓣被蟲吃了!可惡的臭蟲!竟敢偷吃我的花……」福伯眼尖地發現一朵「藍公主」花瓣上的損害,氣得哇哇大叫。
她一凜,急忙別開頭,走向花徑,低頭假裝賞玩花來掩飾她不定的心神。
羅隱將她倉皇的模樣全進眼里,詭異地笑了。
「怎麼,她是你下一個獵物嗎?狐王。」福伯悄然走近他身旁,露出怪笑。
「小聲點,老猴。」羅隱甩了福伯一眼,冷斥。
「這是第幾個了?你吃了這麼多女人的心,還不夠嗎?」福伯譏諷地望著他。
「這是我的事,你少管,你只要安分地幫我看管這塊花圃就行了。」他雙手環在胸前,嚴厲地道。
「我只是怕你不斷殺生,造孽造得太多,反而適得其反啊!」福伯搖搖頭。
他認識羅隱已經好幾百年了,一次因緣際會,羅隱救了受重傷的他,他為了報恩,自願替他看守花圃。百年來,他一直是他的園丁,因依附著羅隱,多少也懂得修行,最後終于也修得一副人形,只不過這人形在日落就會消失,一入夜,他又會變回原來的猴樣。
他能有這樣的短暫樣貌已經心滿意足,但羅隱卻一直不願放棄,使盡鎊種方法,就為了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那份頑固的執著,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你懂什麼?那些女人心只是藥材,是助我成人形的媒介而已。」他輕啐。
「但好歹都是生命哪!瞧瞧這女孩長得娟秀清靈,氣質優美純淨,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樣,你真舍得吃了她?」福伯看著向宛青,總覺得這女孩極為特別。
一哼!你得了我的幾年道行,倒也識貨了,向宛青的確和一般女人不一樣,因為,她是個天女。」羅隱精銳地盯著正在低頭賞花的向宛青。
「她是天女?!」福伯驚呼,臉色一變。
「沒錯,她看得到我的原形。」他冷笑。
「什麼?那她為什麼還敢和你在一起?」福伯奇道。
「她轉生為凡人,天眼也蒙蔽了,道行也變淺了,因此,她以為她看到的是她的幻覺。」
「既然她是天女,你還敢踫她?」福伯驚慌地道。
「有什麼不敢的?以她的道行,她的一顆心可抵得過上百顆凡心,對我來說更有用。」他冷酷地笑了。
「你就不怕她是你主子派來收伏你的使者?」
「我的主子不會這麼費事,他要抓我回去早在千年前就出手了,不會等到現在。再說,憑向宛青這種角色也想收伏我?太可笑了。」羅隱傲然地瞇起長眼。
「問題是,你的主子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嗎?」福伯對羅隱那位幾千年來都按兵不動的主子相當畏懼。
听說當年狐、犬、鳳、貂,四只得道靈獸上天下地大鬧,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最後,是那位隱居多年的仙人出面收伏,才平息了那場大混亂。如今,四獸再次逃離,那位仙人卻不聞不問,這怎麼想都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