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春天 第12頁

「我原本不該死的,是小月詛咒我。」

「如果小月曾經詛咒過你,那也是無心之過,她絕不是有意的。」

冷笑聲傳來,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就算是無心之過,但她懷恨在心的咒語,力量是如此強大。」

他不懂,這個詛咒究竟是什麼?「……」

「你還算聰明,居然給小月受過媽祖香火的平安符,還有受你薰陶多年的佛珠,那也是一大阻礙。」

「你塵緣已了,人間的事你得放下。」他苦口勸著。「白少安,你得好好地去。」

「我不甘願!我有很多遺憾。沒想到你對小月的愛這麼深,除非你放手,否則我帶不走小月。」白少安怒吼著。

他听出了白少安的怨嘆,只能更用力地宣誓︰「我絕不會放手,我不會讓小月讓你帶走的。」

「你護得了她一時,護得了她一輩子嗎?」那是充滿挑釁的問話。

「我……」他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原本也只想要護她一時而已。

「我對不起小月,我只希望小月能過得好;當你不愛小月的時候,就是我來把她帶走的時候。」

白少安的話嚴重威脅著他,他想都沒想就說︰「我會愛小月一輩子,你沒有機會把她帶走的。」

「你能保證你會愛小月一輩子?」

「當然!」

他听見白少安的笑聲,那是種全然的安心。「記住你的話,你會愛小月一輩子。」

「你需要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力所及,我會盡力幫你達成,只希望你能了無牽掛。」

「我欠小月一個幸福的未來,希望你能幫我達成……」那縹緲的聲音漸行漸遠。「那我就了無遺憾了。道士,記住你對我的承諾……」

霧散了,蘆葦叢中哪還有白少安的身影?

萬毅元從夢中驚醒,全身汗水淋灕。

是夢?還是身歷其境?

他屈指一算,今天是白少安去世七七四十九天。

不管夢境是真、是假,他沒忘記自己對白少安鏗鏘有力的誓言。

只是,夢醒了,他卻感到心慌無措。

他跳下床,來到窗邊,看著窗外那一抹弦月。

他對小月的愛有這麼深嗎?

這幾年來,他很少想起她,他按照自己人生的目標,求學、工作、進修道士禮儀,他不惹情愛,拒絕所有愛情來臨的機會。

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她,甚至對她的感覺也淡去遠去,直到這次她幾乎要因為心痛而死去,這才再度喚醒他對她的愛。

原來他小心翼翼地隱藏,隱藏到連自己都以為那份感情消失了、不見了。

連他自己都無法猜透,他的愛真有強大到可以阻止白少安?抑或這只是白少安的恐嚇之詞?

愛情究竟有什麼道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再度愛上杜小月的?

白少安為了要帶走杜小月,所以才會三番兩次為難他。

這是在試驗他?還是在試驗杜小月的感情?

他清楚記得自己對白少安信誓旦旦的諾言。

他該怎麼做,對杜小月才是最好的?

這一夜,他注定無眠了。

第5章(1)

「你……」門一開,杜小月驚訝于站在房門外的男人。

他穿著天空藍襯衫配上牛仔褲,襯衫沒有塞進褲腰里,一派輕松簡單;溫煦的眼神、和善的笑意,讓她的胸口一悸。

「你是看到鬼嗎?有必要嚇成這樣?」萬毅元不顧她的瞠目結舌,自在地將手中的登機箱拉進她屋內。

「我哪有嚇到,我是驚喜。你怎麼會來?你真是我的貴人呀。」水眸一亮,唇瓣綻出一朵笑花,那像是得到救贖般,她有著莫名的安心。

這是她回到台北的第一天。

白天還好,她忙著打掃房內積滿的灰塵,可是當黑夜降臨時,她的心慌了,無措地在屋內走過來又走過去,正慌到想要逃出去時,他居然就來了。

「我來台北工作,暫時沒地方住。」萬毅元環顧這個約莫六、七坪的小套房,他倒沒想到她這個地方這麼小,住蚌一天兩天他還可以保持理智,但這絕非長久之計。

「可是,我這里就只有一張床。」她把大門關上,來到他面前。

「台北居大不易,租金這麼貴,你忍心看我流落街頭?」他偏白的膚色微微羞紅,因為他看見她床上那幾件色彩繽紛的貼身內衣褲,他不自在地轉頭,只能盯著她那燦笑的小臉看。

杜小月完全沒有察覺到萬毅元的異樣。「台北的房租的確很貴,我當然很歡迎你住下,只是我怕委屈你了。」

「我看我們再找其他的地方,合租大一點的房子。」看著她,他的心更亂了。

才短短幾天不見她,此刻的她兩頰又凹陷,臉色是病態的死白,神情也委靡不振;幸好她脖子上有紅絲線,手腕上也戴著佛珠。他原以為自己放下了,在這個剎那間,他才發現是自欺欺人。

「這里離我的學校很近,況且我的聘用合約只到這學期,我不想再換房子。」

「那就在這附近再找個房子,房租我們可以一人一半。」

「我不想換啦。」她親密地拉著他的手臂,來到房內唯一的雙人沙發上坐下。「不要罰站啦,先坐下來再聊。」

這間小套房,幾時在她內心變成了空曠的大屋子,她多麼需要有個人來陪她!媽祖的簽詩果然靈驗,在她不安時,就將她的貴人空運到她身邊。

對于她那依賴似的親熱,他卻感到呼吸窒礙。「你這是待客之道?連杯水都沒有。」他笑著調侃她。

她笑著放下他的手臂。「對哦,我開心到忘了。」她走到簡易的流理台前。「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高興看見你。」

「才一個星期沒見,你就這麼想念我這個小舅舅?」

「是很想你啦,這樣你滿意了嗎?」她不理會他的揶揄,泡了杯熱茶來到他面前。「對了,你做什麼樣的工作?」

「電腦公司,寫程式的。」

「我以為你的工作就是道士,難怪你書房里至少有五六台電腦。沒想到你會寫程式,你來得正好,我的電腦怪怪的,好像中毒了,有空你幫我看一看。」她的胸口起伏,情緒有些激動,那好像是一腳踩進泥沼里,就快要被泥沙滅頂時,有人及時將她拉出泥沼之中。

「寫程式是正職,道士是副業,我看電腦可是要收費的。」他端起她泡的茶,連忙喝了一口,調節他緊繃的胸口。

不知她是神經太粗,還是過于懶散?他觸目所及都可以看見她的小衣物,這讓他困窘到坐立難安。

順著他的視線,她跳了起來,終于發些某些的不對勁。

「我今天中午才回來的,還來不及收拾,平常我這里是很干淨的。」她飛快地將床上還有桌子上以及吊掛在窗邊的純女性物品全塞進抽屜里。

「你吃過了沒?」他輕輕咳了兩聲,咳走那份不自在,也連忙轉移話題。

「還沒。你呢?」她又坐回他身邊。

「我也還沒。」

「來者是客,那待會我請你去吃飯,就當作是你要幫我修電腦的謝禮。」難得地,她也覺得有些尷尬,這樣被他撞見,她這老師的名聲不就盡掃落地?

「那就讓你請客了。」他沒在客氣的。

「在台北生活可不比我們鄉下,這里什麼都貴,我想我們就不要再租別的地方,你就在這里跟我擠一擠。」

「怎麼擠?」他實在太高估自己的定力,萬一真的在這里跟她擠,他實在很難想像自己是否有辦法撐下去。

她起身,來到單人床邊,雙手比畫著。「把我的衣櫃還有書桌移到床邊,就可以當成簡易的隔間。這張紅色沙發其實是一張沙發床,打開來就會變成一張雙人床,只是不能偷懶,早上起床就要把沙發床折疊起來,不然可是連走路的空間都沒有。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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