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是什麼?」她還嘴硬,不想承認。天哪!窗外不遠就是足球場,就算在夜里,四面八方都可能有視線,她怎麼可能和他……就在這里……
「你看起來文靜保守,交往後才發現你的大膽。老實說,我喜歡你這種表里不一的落差。」他唇畔笑意隱隱帶著得意,可惡得迷人。
「我才不可能那樣!反正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你胡說八道我也沒辦法分辨。」她兩腮火燙,急急轉移話題。「倒是你堅持吉安和美美是你的小孩,還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確定要我解釋?等會兒我講了,你又不信,說我胡說八道。」
「你誠實交代原因,合理的話,我當然會相信。」
「我一向誠實。」言崇綱按住她雙肩,兩人面對面,他嚴肅的視線直望入她眼底。他俯近她,她瞬間心跳戰栗,感覺他強硬而誘人的氣息從她唇上滑過。
「因為……你迷戀我。」
梁芝旗錯愕。「這算什麼合理解釋?」听起來只是他很自戀又厚臉皮的聲明
「迷戀的意思是︰失去理智、非要不可的愛。」他嗓音更為低沉。「你不喜歡我的個性,但你無法抗拒我。我的外型是你喜歡的那一型,你就像挑食的人,遇到喜愛的食物……以上都是你親口說過的話。除了我,你對其他男人沒興趣。」
「我當時一定是喝醉了。」她兩頰熱辣。她不可能說這種肉麻話
「我確定你很清醒。」
「否則就是你記錯了。」
「就算我說的讓你難以接受,你也不能拒絕承認它是事實。」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事實,結果我們還是分手了,是不是事實並不重要。」太窘了,她不能想象自己親口說迷戀他,說她失去理智、非要他不可……
他目光閃動,摘下眼鏡,黝黑眼眸更顯銳光逼人。梁芝旗以為他打算好好「開導」她一番,昂起臉正準備迎戰,他低下頭,唇正好印上她的。
她傻住,感覺他輕柔地吮吻她,緩慢廝磨。他陽剛的氣味燙著她的唇,她全身竄過一陣愉悅麻顫除了貼緊的唇,他沒有一根手指踫到她,她卻真切感覺到他寬廣的胸膛,有力的手臂。她想踫觸更貼近他,想弄亂他發絲,撫模他臉龐,他身上的熱度燒灼她,讓她焦躁空虛……
吻只持續了幾秒,他強迫自己從她甜蜜的氣味里退開,冷靜地注視她。
「你做什麼?」她瞪他,假裝這個吻沒有讓她陶醉,渾然不覺她兩腮動人的嫣紅全被一覽無余。
「既然你對事實不屑一顧,我就協助你認清它。你可以從這個吻和我告訴你的話去比對,自己去確認『事實』是什麼。」他微勾唇。「不必急著給我答案,好好想清楚吧!」
不需要想,梁芝旗很清楚,他用一個吻就證明了,她確實被他吸引。
或許正如他所說的,他是她偏好的類型,有她無法抗拒的魅力,但她還沒弄清楚分手的癥結,倘若他們為了孩子而急著在一起,最後重蹈覆轍而分開,對孩子是有害無益。
何況,連志維又該如何?听起來她與他有一段進行式的感情,她雖然不記得了,也不能棄他不顧她很煩惱,言崇綱倒是泰然自若,當晚還是來陪她和孩子吃晚飯。
飯後,他在騎樓下檢查她的老機車。她住院期間,機車留在校園內風吹日曬,積了不少灰塵,他檢查機車性能,順便為它清理。
梁芝旗待在租書店里,听毛秀忻聊過去的事,吉安和美美吃著冰淇淋。
聊沒多久,毛秀忻進廚房端了幾碗冰涼的綠豆湯出來,笑眯眯對小男孩道︰「吉安,你爸爸洗車很辛苦,你端綠豆湯給他喝,好嗎?」
梁芝旗了解她是想制造父子相處的機會,向她投以感激的眼神,毛秀忻對她眨眨眼。
小吉安听了,一臉不情願,拖拖拉拉了半晌才端起綠豆湯,走出門外。
言崇綱剛洗完機車,正在水龍頭下洗抹布,一只細小的胳臂伸到他面前。
「給你。」吉安將綠豆湯放在機車踏墊上,轉身就要進屋。
「回來。」言崇綱沉聲道︰「端東西給長輩時,要雙手奉上。」
經過梁芝旗解釋,兒子不得不接受他們是父子的事實,卻改采視若無睹的消極抵抗,晚餐時一句話也沒對他說,當他是空氣。
而他一見到這桀驁不馴的小子,就想提出種種規矩來管束他。言崇綱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兒子太需要好好管教,但他內心深處有另一種不文明的聲音,類似雄性生物的競爭意識,他想要這只小猴子明白誰是老大,徹底佩服他、服從他。
吉安瞪著他。「奉上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要用雙手拿東西給人家。」
「喔。」瞭了,他轉身又要進屋。
「回來。」
吉安又轉回頭,臉色很臭,口氣很差。「干麼啦?」
「說話的態度也不能這樣,要有禮貌。」瞥見屋里的梁芝旗和女兒擔心地望著他們,仿佛他隨時可能動手打人,言崇綱肇眉,不予理會。他不想如父親那般使用打罵教育。
「你還不是說話沒禮貌,很凶。」
「我是嚴肅,不是沒禮貌,因為我在教你規矩——」
「你什麼都不會,怎麼教我?」吉安曖昧一笑。「媽媽說你是教授,她說很聰明的人才可以當教授,可是你昨天被我騙,笨死了。」
他沉住氣。「你和我見面才多久,怎麼知道我會什麼?」
「你看起來就什麼都不會。」吉安打量他。「我會很多東西!我會柔道、踢足球、講英文,還會種花,我在日本的家的院子都是我種的花!」
「嗯,你會不少。」小家伙過于驕傲了,眼楮閃亮的神氣模樣倒是很可愛。
「那你會什麼?」
「不多,只是剛好你會的,我也會。」見小男孩幾乎站到騎樓外,他道︰「你站進來,外面車很多。」他伸手拉孩子。
「你會講英文?」吉安避開他的手,一臉懷疑,改以日文道︰「你連日語都不會說。」
「誰說我不會?」他也回敬日語,發音準確,嚇了小男孩一跳。「我在國外念書,當然會英文,還會德文。」
「德文是什麼?」從沒听過的東西,讓吉安有點敬畏。
「是語言的一種。世界上有很多語言,你只會三種,我比你多一種,都不算多,我在德國念書的朋友,就會七種語言。」
「也才七種嘛……」吉安嘟囔,氣勢頓時消了,忽又振奮。「可是我會柔道!日本的爸爸有教我,媽媽去日本玩的時候也有教我,她說我比爸爸還厲害!」他擺了幾個架式,跩兮兮道︰「你會柔道嗎?」
「我學過幾年,也不是很懂——」
「哈哈,你不會!」小男孩馬上不客氣地嘲笑。
「但我只輸過一個人——你媽媽。」
吉安倒抽口氣,正義的小食指再度指向他鼻尖。「你騙人!」
「不能听到你不喜歡的事,就說對方騙人,這樣很不禮貌,這樣指著人也不好。」言崇綱暗暗好笑,母子倆在這方面倒是很像。
「你才不會柔道,你只是想讓我覺得你很厲害!」
「我是很厲害,不然怎麼能當你爸爸?」脾氣不佳的他還按捺得住,自己都佩服自己。生出這個性子跟他南轅北轍的小孩,也算另一種厲害。
「你厚臉皮!」
「彼此彼此。」看兒子邊講話邊走動,都站到馬路上了,言崇綱伸手拉他。「車很多,你別站在這里。
「我不信你會柔道!你和我比比看——」吉安正在下戰帖,背後的馬路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煞車聲,他回頭,被一片白花花的車頭燈光閃花眼,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