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他改也不可能,偶爾我還是會生氣,但至少現在知道怎麼應付了。假如我嫁給別人,對方個性不同,相處上也會有不同的問題。暖,感情再好的兩個人,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契合,人的優點有時也是缺點,有時缺點反而變成優點,沒有絕對啦,只是看自己從哪個角度去看而已。對方願意為你改變最好,如果對方無法改變,你又不願放棄,唯有改變自己了。」
言崇綱在電話這端沉默了。她並不試著改變他,也無意改變她自己,所以她打算放棄他嗎?不,他拒絕想象那種可能,但也猜不出她有何打算。
「你和你爸這種類型的男人,剛開始給人的印象都不會太好。你們像苦茶,得等到回甘,才是真正的滋昧。」言母嘆口氣。「唉,我好想看孫子,你說她生雙胞胎?很可愛吧?像不像你?」
「孩子都像芝旗。總之,我想留在這里照顧她,過陣子再回家。」
「也是,她失憶一定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你多陪陪她吧!」
「至于小孩的事,先別和爸說。」
「我不會說的,他要是知道小孩都三歲了,你卻沒盡到當父親的責任,一定會很生氣。不過你也別太在意求婚失敗,芝旗當年會和你交往,就表示你一定有某些地方吸引她,她只是需要重新認識你。給她一點時間,她會了解你的誠意的。」
幣了電話,言崇綱並未寬心多少。他不像母親那麼樂觀,倘若梁芝旗對他的感覺是從零開始,那兩天顯然是不斷扣分,而他還沒想出扭轉印象的方法。
看來唯有主動找她談,才有可能加分。可是他該怎麼開口?被她遷就慣了,要他主動求和,他根本不知怎麼做。
越想越煩,暫時不想了,他離開辦公室,吃午餐去。
梁芝旗的班上到中午,之後回家陪孩子吃飯。吉安不斷抱怨昨夜撞傷的地方很痛,于是她帶他出門看醫生,也帶美美一起去。
經醫生徹底檢查,小男孩只是頭上痛青一小塊,並無大礙。
之後,她帶著孩子去搭公交車,醫院正好在T大附近,路過學校圍牆外,吉安望見圍牆里濃密高大的樹木,雙眼大亮,嚷著要爬樹。
「你一直說你頭好痛,怎麼可以爬樹?」梁芝旗忍不住揶揄。
「我爬樹就不會痛了。」吉安眼眸閃爍,央求道︰「好不好嘛,媽媽?」
她哪拒絕得了這對無辜雙眼?不過擔心孩子受傷,經過討價還價,吉安答應只在草地上玩耍,三人才進入學校後門。
大片樹陰遮去驕陽,草地柔軟,花圃里的花繽紛盛放,吉安四處探險,每發現了什麼就興奮大叫,美美也玩開了,跟著跑來跑去,兩張小臉紅撲撲的,笑聲不斷。
梁芝旗坐在大樹的樹根上,看孩子玩耍。這附近有座單車停車場,有樹木環繞,串成林道,通往她昨天才造訪過的社團教室。
從昨晚到現在,好幾次她想打電話給言崇綱,一拿起話筒,又猶豫了。昨晚他盛怒的表情像是這件事是她理虧,她會道歉,但想到他可能還在氣頭上,可能會臭罵她一頓,她便有點想逃他們之間好像不存在「溝通」這兩個字。兩人世界里,他是國王,制定規則,而她服從,他想但她還是記掛他……通常這種個性也最愛逞強,不知他傷勢如何?
兩個孩子玩累了,回她身畔坐下。吉安忽然間︰「爸爸今天晚上會來嗎?」
「你希望他過來?」
「沒有。」小男孩不在乎地撇過頭,抓著地上的青草。「……昨天他流血了。」
「受傷了,當然會流血。」昨晚至今,這是吉安第三次主動提起父親,他保護兒子的舉動顯然讓小男孩印象深刻,他的受傷至少有了代價。她替言崇綱感到欣慰。「你擔心他嗎?」
「沒有。」吉安嘟嘴否認,可眉頭緊鎖。
「哥哥一直問我,叔叔會不會死掉。」老實的美美再度揭穿哥哥,招來他一記狼狽的瞪眼。
她失笑,將嬌憨的女兒摟在懷里。「那你呢,你會不會想叔叔?他保護哥哥,很勇敢,你還怕
他嗎?」這段時間以來,女兒始終怕他,她很期望父女關系能破冰。
美美遲疑,吉安忽指著遠處大囔︰「那邊有人練柔道!」
梁芝旗循聲望去,看見幾個穿柔道服的人走近社團教室,一扇門打開,有人探頭出來,讓他們進去。那人模樣有點像言崇綱。
「我要去看!」吉安拔腿就跑。
「吉安,別跑太快!」梁芝旗連忙帶著女兒跟過去。
三人來到社團教室外,從窗戶往里看,里頭是一間鋪了席子的大教室,二十多個孩子穿柔道服坐在一邊,場邊有幾個大學生,場中三人穿著柔道服,其中一人側對他們,果然是言崇綱。
站在他旁邊的人喊道︰「我們再請言學長示範一次,大家看清楚呢!」
第三個人與他相對行禮,然後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他一手扣住對方肘側,一手抓住對方衣襟,右腿往對方膝後一勾,雙手順勢壓落,將對方摔倒在地,動作一氣呵成,利落漂亮。小朋友們熱烈鼓掌。
吉安目不轉楮,盯著場內的言崇綱,眼神興奮,帶有一絲崇拜。
梁芝旗也目不轉楮。她認得這一招,喃喃地道︰「大……外割……」
她聲音很輕,但站在窗邊的學妹听見了,轉頭看她,驚喜地喊︰「梁學姊!」
霎時,所有目光向窗邊投來,梁芝旗手足無措,牽著孩子,只能傻笑。「大家好……」在場的柔道社成員都在她住院時探望過她,她不能偽裝路人逃走,唉。
「學姊,你剛出院吧?身體有沒有好一點?我們辦柔道營,今天還臨時把言學長抓來示範,你也進來看嘛!」這時,學妹發現她身邊的小孩。「他們是?」
「呢,他們……」她支支吾吾的,言崇綱及時為她解圍。
「是她哥哥的孩子,暫時托她照顧。」她怎會過來,還帶著孩子?
主持活動的學弟低聲道︰「學長,你去陪學姊吧,剩下的部分讓我和小S示範就好,謝謝你幫忙他領首,離開場子,走到屋外,學妹也識相地閃邊。
「你怎麼會在這里?」梁芝旗間,現在讓她目不轉楮的是他身上的柔道服,簡單的線條襯托他強健的體魄,更顯得英氣勃勃。
「中午去餐廳吃飯時遇到學弟,他說要示範的同學臨時有事,!問我能不能幫忙,我就過來」言崇綱迅速而不留痕跡地瞥了吉安一眼,小家伙亮晶晶的雙眼直盯著他,表情有一種奇妙的亢奮,看來平安無恙。他安下心來。「你呢?」
「吉安一直喊頭痛,我帶他去看醫生,順便來學校散步。」
「醫生怎麼說?」
「沒事,只是有點痛青而已。你呢?傷口嚴不嚴重?」
「我沒事。」既然孩子沒受傷,一切不愉快應該結束了吧?也罷,只要她溫言軟語說幾句話,他可以當作她道了歉,不再計較。
他默然,等她開口。
他緊繃的表情在梁芝旗看來就像是余怒來消,她硬著頭皮先道歉。「對不起,昨天我誤會你了,美美告訴我,她看到你拉吉安,是吉安自己頑皮不听話,我沒弄清楚就怪你,對不起。」
接下來,眼前男人的表情出現戲劇性的變化——微整的眉頭舒展,略帶陰郁的墨眸亮起,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算了,你只是擔心孩子。」言崇綱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她的道歉固然讓他大悅,解套的感覺更讓他松口氣。她若堅持和他吵下去,他還真不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