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志維明白她的意思,嘶啞地道︰「你不能這樣,這太過分了,你和他早就分手了,現在你愛的是我,你怎麼能說你愛上他,這是背叛我,」
「可是現在的我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知覺突然搖晃了下,她眨眨眼,視線有點模糊,像顏料相互暈染滲透。
「你只是暫時忘記了,和我相處久一點,你會想起來的,再說,哪天你恢復記憶,想起我們很相愛,還不是要和他分手,回到我身邊?」
那些顏色滲進她腦子里,他的聲音變得遙遠,她昏眩,許多回憶片段逐一浮現——她與連志維在許多地點,在餐廳、圖書館、某個教室外,他對她訴說愛意,他的眼楮燃燒著執著,然後他的臉變形了,和小芬憤怒扭曲的臉孔融合在一起……
熟悉的反胃感抓回她的知覺。「既然我做了這樣的決定,到時候我會把心情調整好,不會反反復復。」那些片段充滿他對她的感情,但她感受不到自己對他有相同的愛意,或許是因為她的記憶沒有復原,想起的只是畫面,因此感覺空洞。
「所以就算你到時候愛的是我,你也不回到我身邊?哪有這種道理?列連志維眼楮紅了。「為了你,我的人生幾乎毀了,你怎麼能狠心離開我?」
梁芝旗搖頭。「不,我若是凶手,你是清白無辜的人,你和我在一起,才真的是毀掉你的人生。」她抹黑自己,希望能讓他放棄她。
「你不是凶手,那是意外。」
「如果我真的是,你要怎麼辦?」
連志維啞口無言,喃喃重復︰「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他似乎不知該說什麼,殷紅著眼,低聲啜泣。「是我害了你……」
她沉默著看他哭,也很歉疚,大概是因為不愛他,把他們之間交代清楚,她覺得輕松多了。她遞面紙給連志維,柔聲道︰「別難過了,我們喝咖啡吧,好好聊一聊。剛才我想起一些事,我想問你……」
兩人喝咖啡、吃點心,梁芝旗描述方才腦中的景象,與連志維核對,證實那是真實事件的片段,他說他們互許情意已有一個多月,但她怎麼也記不起她接受這份感情的時間點。
她想討論事件當天的狀況,但連志維對小芬約她談判的事一無所知,她也毫無印象,談不出個所以然。
情緒鎮定之後的連志維是個風趣的談話對象,他口才伶俐,每句話都能逗笑她,像一份精巧甜點,甜而不膩,美味,但缺乏驚喜。言崇綱不是甜點,他不精巧,簡直乏味,甚至冥頑不靈,可是……她還是喜歡他,她想要他。
坐在舊情人面前,滿心想的依然是他,愛情,原來像嘗一道家常菜,不講究食材精致或刀工花巧,只求對,對了心靈向往的那滋味。
六點,他們結賬離開。連志維听她說搭公交車來,提議開車送她回去。
他的車停在校園另一端的停車場,有點距離,他領她拐入一條據說是快捷方式的小路。小路兩旁都是濃密高樹,天還沒黑,路上已幽幽暗暗,他們才踏進幾步,她的手機響了。
「你們聊完了?」是言崇綱。
「是啊,你時間算得真準。志維正要送我回去。」
「告訴他不必了,我正好在附近。」
她看連志維。「可是我答應他了——」
「告訴他我會去接你。」他很堅持。
「他要來接你是不是?」連志維听她口氣就猜到是誰,自嘲道︰「他盯得真緊,怕我對你怎樣」
她尷尬。「他說他剛好在附近,那我就等他過來了,不好意思……」
連志維搖頭。「沒關系,看來他挺體貼的,很照顧你,這樣我就放心了,你放棄我雖然讓我很難過,但至少你看中的男人不能比我差,否則我不服氣。」說完,他對她笑了笑,徑自走了。
梁芝旗折回原路,才走幾步,她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現在路的那頭。她挑眉,他未免來得太快。
「我出來買點心,順便進來學校看看。吉安他們先托給毛小姐照顧。」見她面帶疑問,言崇綱主動解釋。
這話只有一半是真,他知道她與連志維在咖啡廳見面,請在那兒打工的學妹留意他們,等他們差不多要買單離開,學妹就通知他,他即刻趕來。
如果她獨自回去,他並不打算現身,因為連志維要開車送她,他才出面。通往停車場的快捷方式不少,他何必選最陰暗的一條?他懷疑連志維的動機。
「喔。」梁芝旗將信將疑。「伯父伯母還沒到嗎?」
「快了,他們會直接過去你那里。我的車停在另一邊。」
言崇綱領著她往另一方向走,她道︰「你不問我和連志維談得怎樣嗎?」
「談得怎樣?」他當然好奇,只是不想主動間,這樣顯得自己很在乎。
「還不錯,我取得他的諒解了,他還說你很體貼,特地出來接我。」
「嗯。」來自情敵的贊美,听听就好。
反應怎麼這麼冷淡?梁芝旗覷著他,路燈下,蟻納竄舞,盞盞燈光暖著他剛毅的側面,他們沿著人行道走,他走外側,她在里側,他們的影子錯落,足音和諧,輕輕敲打紅磚路。
言崇綱有些固定的行為模式,例如一起走路時,他永遠走在外側。需要體力勞動的事從不會落到她手上,他會搶先包辦。每晚他離開她家前,都會替她確認門戶安全。她從沒要求他做這些,他就是會主動去做,就像人不會忘了呼吸。
她漸漸懂了大男人這道謎,不能指望他甜言蜜語、解釋他的一舉一動,只能去觀察、分析,從他的行動和話語濾出深藏的情意,他的愛情方式很不討喜,不夠細心只會看到他專制霸道的表面。
所以她不太相信他是買完點心路過而已,她猜他放心不下,守在咖啡廳外等她。
他儀乎不明白他的行為只要配以幾句感性解釋,就能讓她感動到無以復加,他只會默默地做,做完什麼也不說。這個傻瓜啊……她情不自禁,想待他更好。
梁芝旗勾住他的手臂,他訝異地看她,她微笑。「我們散步一下再回去,好嗎?夜色挺美的。」他不懂的柔情,由她來給。
他沒反對。他們並肩走著,她溫暖的嬌軀在身側的感覺很美好,言崇綱看著地面,看他們的影子在地上依偎,他胸腔內一陣感動。
她找話題閑聊。「你知道我怎麼說服志維的嗎?剛開始他堅持不放棄,我說我說不定是凶手,會害他人生完蛋,他就說不出什麼話了。」她局促一笑。「說真的,我要是不在的話,你會照顧吉安和美美嗎?」
「我說過不要講這種話。」言崇綱擰眉。
「我也不喜歡講這些事,但還是得談,我不想麻煩大哥,畢竟我已經夠讓他傷腦筋了——」
「我當然會照顧他們。」
「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帶著小孩的話,以後可能不好找對象。」
「我的對象就是你。」
「別鬧了。」此刻听到他的求婚,讓她很心動,但她更不可能答應。「要是害你一生不幸的話,我的罪惡感會更重。」
梁芝旗嗓音故作輕快,想淡化沉重氣氛,更讓他覺得痛。
「別再說了。」
「萬一真的演變成最糟的情況,你會不會來看我?」她不想連累他,卻又自私地想听他保證不離不棄。她想堅強,又軟弱地想依賴他。
言崇綱不月兌地停住腳步。他受夠了這些脆弱不安的假設。
「我們立刻結婚。」
「我剛已經說了不可能——」
「我們結婚。」他堅定。「只要你知道我在等你,就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