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娘子就長這樣呀?」怪好看的,美人一個。
一位損友以肘輕頂新郎倌,但皇甫少杭只看見小舅子額頭上用粉掩蓋的傷口,他黑眸一眯,那是被推倒撞傷的。
前兩日發生的事他立即就知曉了,準岳父還親自登門道歉,言語愧疚的言及嫁妝單子略有變動,要修改幾樣。
老夫人被關在祠堂里,就等孫女出門後再送往家廟。
而死也不回秦府的秦婉兒又哭又鬧,抱住人不放,一下子揚言要服毒,一下子又要吊頸,一哭二鬧三上吊全來了,把看守她的僕婦累得怨聲載道。
不是正妻卻擺正妻的款,自個作孽要怪誰,黎家人已經夠容忍她,念在出身老夫人娘家的分上未將她發賣。
一心準備迎娶的皇甫少杭心想,等三日回門後就由他來解決吧,將危害岳家的禍害遠遠送走,省得再出夭蛾子。
秦婉兒萬萬沒想到她的一時私心竟害到自己,被皇甫少杭派人強迫送回秦家沒多久,就被缺錢的父兄以八百兩賣給山里的富戶為妾,終其一生沒出過那座大山,不到四十歲已被折騰得宛如七旬老婦。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男人的腰很重要,別亂戳。」他的阿笛可美多了,就是使起小性子也可愛得叫人著迷。
一票軍旅出身的漢子聞聲笑得曖昧,「嗯!是挺重要的,洞房花燭夜呀!腰不行豈不是辦不成事?」
「是呀!要挺住,兄弟,夫綱振不振就看這一夜了,別欲振乏力呀!」
陣陣取笑聲毫不遮掩,男人不說葷話就活不下去。
「去,你們這些扯後腿的滾遠點,一會兒花轎前開路再顯擺威風。」皇甫少杭趕蚊子似的將人趕走,一副今日我最大的張揚樣。
「得。」還真上臉了。
物以類聚,皇甫少杭請來助陣的朋友中不少有些紈褲氣、風流愛打趣,但大多出身顯貴,是權貴子弟。
「姊夫,這一關你到底過不過?」黎玉簫大喊。
「過。」你這小子逗人呀,花轎都上門了還問過不過,當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繼續闖關。
「派人上來,論文。」黎府一府文人,黎太傅文才斐然、作育英才,普天之下沒幾人能勝出,朝廷有不少官員是他的學生。
「我來吧,閑著也是閑著。」湊湊熱鬧也好。
壯漢群中走出個容貌秀逸的男人,眾人嘩然。
「九……九皇子?」有人驚呼。
「怎麼是他?」
「听說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可氣色看起來不錯……」
「姊夫,你這一手很下作,不公平!」黎玉簫抱怨。
誰敢贏皇子,輸了更沒面子,這招狠呀!
皇甫少杭得意洋洋地拍拍他沮喪的肩,「不戰而屈人之兵為兵法上策,你姊夫我今年二十一了,娶個媳婦兒容易嗎?小舅子高抬貴手,日後我送匹汗血寶馬給你。」
汗血寶馬……黎玉簫天人交戰掙扎了好一會兒,一再告訴自己不是為了馬,他只是……
內心馬蹄聲狂奔,「過。」
姊,委屈你了,弟弟真的很想要一匹汗血寶馬,姊夫太卑鄙了,攻擊人家的弱點!他含淚割心,送上親姊。
「啊!這是什麼?」
到了第三關,大家都傻眼了,這是什麼鬼呀!
一大片高牆上掛滿開著紫紅色小花的荊棘,一根根粗藤上的尖剌有兩寸長,堅硬扎人,不下于釘床。
唷,這會扎死人吧?新娘子到底肯不肯嫁,這麼折騰人。
「我家閨女就在牆後的院子,有本事就帶走,要不然,那邊也有小洞爬,我們派人靈了三天。」一臉愉快的黎仲華指著牆角的狗洞,洞的大小只夠一個孩子的身軀,大人根本過不了。
這是坑,活生生的坑,還非常打臉。
「岳父大人好風趣,小婿這就給你行禮了,一會兒若有不是,還請別見怪。」丑話說在先,不傷情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各顯神通。
只見紅袍張狂的翻身一躍,足下幾個輕點便躍過牆,動作利落流暢而瀟灑,叫人嘆為觀止,太神了。
武痴教出的徒弟能差到哪去,自是高人一等,上一回若不是中了暗算也不會傷得那麼重,翻牆而已,小事一件,這事他常做,夜半會佳人。
可是這也太夸張了,不過娶個親,有必要放火燒屋子嗎?
一陣濃煙驟起,繼而是熊熊火光,一整面牆著火了。
這一燒,足足燒了半個時辰,火光沖天,令人瞠目結舌,下人們都提著水桶在等待,但新姑爺沒說好之前,加上身為主人家的黎府眾人也沒阻止的意思,他們便不敢亂動。
而後,牆那邊傳來一聲低喝——
「躲開!」
話語才落,燒得焦黑的牆被一腳踹倒,皇甫少杭就如天人下凡般抱著身穿嫁衣、頭戴鳳冠、罩著喜帕的新娘子,踩過倒了一地的斷垣殘壁,臉上帶著春光無限的狂肆。
爺就是狂。
「你、你把我家的牆給……」燒了就算了,竟然踢壞了!
那得多有力氣呀?這女婿不容小覷!眾人傻眼,撫著狂跳不已的胸口暗呼。
「岳父大人不是要搬家了,這牆不要也罷。」還圍什麼圍,圍得住人,圍不住人心吶!
看了一眼滿地破磚爛瓦,黎仲華心有感慨的苦笑。「說得沒錯,原來就不是我的,倒了也好。」
他住了幾十年的黎府,有朝一日終將離它而去,他有自己的小家要顧,他們才是他的將來,他過去的忍耐換來的不是一家和樂,而是妻離子散,早該覺悟了。
「該到正堂拜別長輩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又往正堂移動,皇甫少杭神情自若的抱起新娘子繼續走。
到了地方,新人往蒲團一跪,雙雙跪拜,黎太傅欣慰地一撫長須,黎仲華、張蔓月一個紅了眼,一個頻頻拭淚,萬分的難舍全表現在臉上。
沒人問黎玉笛此時的感受,但她的心情很復雜,又有點感傷,心口酸酸澀澀的,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真要嫁人了嗎?
雖然她的心智成熟,但身體還是小少女,且她承受得了未來生活那些可能涌入的狂風驟雨,當個稱職的小熬人嗎?
她不確定,但她知道這是兩世唯一的嫁人,身邊的男人將陪她走完這一世,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位好妻子、好母親,可她會盡力而為,不辜負這一次的人生。
「等一下,你想就這麼走了嗎?」
「對,不能走。」
一高一矮的兩兄弟雙雙叉腰,擺出怒氣沖沖的架勢。
「我嬌妻在懷為什麼不能走?」這兩個臭小子太不給面子了,日後再找他倆算賬。
看著大、小舅子,皇甫少杭笑得一臉獰色。
「我要背姊姊上花轎。」黎玉簫堅持,這是娘家兄弟該做的一件事,未能免俗,是姊姊在出嫁前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上花轎!」黎玉笙跟著大喊,一邊抹淚。
看著兩張相似的面容,皇甫少杭好笑的搖頭,「休、想。」
「姊夫,你欺人太甚!」太過分了,他憑什麼搶人。
「對,欺人太甚!」那是他們的姊姊,不能便宜姊夫。
兩兄弟互使眼神想把姊姊搶過來,但才一動作,早一步看穿兩人心思的皇甫少杭一閃身,快步繞過他們,笑聲低沉而愉悅,彷佛得了一件人間至寶,此乃生平快意事。
「阿笛,回家了。」他們的家。
回家……被輕輕放入花轎內,黎玉笛頭一回產生對這時代的歸屬感,她也是有家可歸的人,而不是流落異鄉的一抹游魂,浮沉在蒼茫大地,不知何去何從。
她的心,安了。
有了依偎。
就是他了,她心里認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