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顫抖著,雖沒哭出聲,但無聲的眼淚卻比什麼武器都厲害,即使他沒欺負她,這會兒卻覺得心虛,她的淚讓他莫名其妙地備感狼狽。
她狐疑地凝視他,似是相信了他的話,眼淚沒再奔流,但也無法馬上關住水龍頭。
兩人有短暫的靜默,彼此觀望著對方,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相親,反倒像她是被他綁架來的人質一樣。
邵更旌想起她剛才說的話,小心地問︰「你很討厭男人?」
她猶豫了一下,才訥訥地點頭。
「像我這麼帥的人也討厭?」
她不敢回答,但答案卻寫在她淚汪汪的水眸上。
這倒稀奇,頭一次遇到一個懼他如蛇蠍的女孩,與其說她討厭男人,在他看來,倒不如說她是怕男人。
「你不喜歡男人,難不成喜歡女人?哈哈!」他隨口說笑,想不到卻換來她羞紅的臉蛋。
「是又如何,我就是喜歡女人。」
他的笑很快止于這突來的意外,不可思議地盯著她。「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賓果!正中答案!
從她羞煞的粉頰及眼神,說明了她是一個不愛男人、只愛女人的女子。
她不愛男人?!這個發現令他訝然不已,盯著眼前鼓著香腮且眼帶恐懼的女子,邵更旌遲遲不敢相信。
一樣米養百樣女人,相親一百次,形形色色、各種奇怪的女人他見了不少,這次的更絕,竟然遇上了一個只愛女人的女子,他詫異了好半晌。
她——竟是個同性戀!
第三章
「你真的是同性戀?」他再次確認。
「嗯。」她老實地點頭。
想他老爸老媽精挑細選,想盡辦法要找個女人色誘他結婚,卻獨獨算錯了這一著,現在不是他不要人家,而是人家不屑他哩!
真是太有趣了!同性戀呀……摩搓著下巴,他像盯著一只稀有動物般地鎖住她的嬌顏看個仔細。
「干麼?」她畏怯地問。
「沒什麼,第一次認識同性戀,好奇罷了。」
彼盼盼極不好意思地撫著粉紅色的雙頰,忽爾又緊張地開口。「求你……別告訴我父母,他們若知道了會逼我嫁男人的,如果要和男人過一輩子,我寧願出家當尼姑。」
「出家必須天天吃素、念經、打坐,你受不了的。」問他最準,因為他小時候過的日子跟當一個和尚沒差多少。
「可是……至少那里都是女人。」而且「男賓止步」,噢……多美的句子呀!
原來她沒有結婚的打算,兩人都是迫于無奈才來相親的,這樣就好辦了,省得他還要作怪拒絕人家,落得事後被老爸老媽嚴刑逼供的地步。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真相,可不可以請你……拒絕這門親事?」她怯怯地哀求。
「真巧,我才正打算請你拒絕耶!」
「啊,真的?」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太好了!老天保佑。
同是天涯賣笑人,雖然處境不同,但也算是有志一同。這麼一來,彼此看對方也順眼多了。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謝謝。」她安心了不少,同時也發現,這男人其實挺好心的。
「你覺不覺得我們倆很像被人操縱的木偶?」他道。
「嗯?」她側著頭,用著純潔無瑕的大眼發出疑問。
「像剛剛,你父母叫你倒茶,你就倒茶,而我父母命我笑,我就得笑,是不是很像被人操縱的木偶?」
「啊,真的耶!」
「知道我為何老是板著面孔或面無表情嗎?因為打從發情期開始,我就被安排每天接客,在全台灣的牛郎里,我的資格可算是最老的,不,恐怕已到了國寶級的程度。」
她一听,噗哧一聲地笑出來。居然有人形容自己是國寶級的牛郎,好有趣喔!
邵更旌揚高著英挺的濃眉,第一次在相親中有女孩听了他的話會笑耶。
「所以我很討厭相親,因為相親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賣肉,男女雙方都對彼此論斤秤兩,看看對方的五花肉有多少。」
「哈哈哈——」她開懷而笑,不一會兒忙捂住口,深怕自己失態。
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他繼續說道︰「照這樣說來,咱們倆可就變成了被拍賣兜售的豬公豬母了。」
她笑出了眼淚,粉女敕白皙的臉蛋因而浮現兩駝嫣紅,煞是迷人。
邵更旌定楮地望著地,少有女孩會這麼不加修飾地開懷大笑,跟他過去遇到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樣呢,大部分女孩一听到他口沒遮攔的言詞,大部分的反應是氣羞而逃,比較沉住氣的便找個名目撤退。
這顯得她很例外,挺難得的,尚未見面之前所產生的排斥感在此時煙消雲散。
「每次相親失敗,我就會被我老爸老媽刮一頓,哎,真是『豬』門恩怨呀!」
彼盼盼簡直笑到快不行了,多日來郁郁寡歡的情緒,在這時完全抒發出來,笑出了她的嬌艷,也笑出了她獨特的美。
邵更旌興味盎然地觀察她。這女孩比先前的相親對象有趣多了,而自己也意外地對她產生不錯的好感,這次的相親總算不無聊,至少可以打發得過去。
難得她這麼給面子,再多講幾個笑話給她听。
氣氛由緊張逐漸轉成了熱絡,兩人相談甚歡。
突地,一個大膽的計劃在邵更旌搞怪的腦子里油然而生,既然他厭煩了目前的處境,而她又討厭男人,不如——
「咱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嗯?」她拭著眼淚,猶帶笑意地望向他。
「老實說,這已是我第一百次相親了。」
她點頭。「我知道,你是有名的『相親殺手』,當我听到相親的對象是你的時候,我就嚇死了,連照片都不敢看呢!」她停頓了下,思考著,又問︰「為什麼人家叫你相親殺手啊?」
「這件事說來話長……」所以他長話短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大致解說完畢。「因此我們倆可說是同病相憐,應該同情彼此、互相幫助,才能解決共同的問題。」
她眨了眨眼,呆呆地問︰「怎麼解決?」
很好,直接切入重點。「我們假裝交往。」
「和你?」她撫著心口,見鬼的表情又露出來了。「和你交往……這太瘋狂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叫我去親一只青蛙一樣。」
「純真是一件好事,但是太直的話是很傷人的,好歹你也稍微掩飾一下。」他沒好氣地說。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做不到。」她好愧疚地道歉。
「所以我才說假裝。你想想看,在你有對象之前,你父母一定會逼你去相親,而我也是同樣的下場,如果我們交往了,他們勢必不會再逼我們,你可以繼續去愛你的女人,我也可以享受耳根清靜和自由,何樂而不為?」
這主意挺教人心動的,不過再看看邵更旌,這麼大塊頭的人,表情又嚴肅得嚇人,雖說是假裝,但是一定難免有不得已的情況發生。
「別盡皺著眉頭,說出你的想法來听听。」
「萬一我們交往了,我父母一定會請你來家里坐,到時候必須表現很親密,怎麼辦?」
「那又如何?」
一股惡心感爬滿她全身,雞皮疙瘩噗吱噗吱地冒出,她那灰暗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是遇到對手了,他還是不要听比較好,免得傷自尊心。
想不到她的厭男癥嚴重到這種地步,為了說服地,只好編個謊話。
「事情到了這地步,看來我不坦白也不行了。」
他突地肅穆的神情引來她的好奇,訥訥地問︰「坦白什麼?」
他很神秘地在她耳邊小聲地公布。「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也是個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