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戀 第8頁

「哇!」重元很難相信,一個女子居然會說佛,還從關外說到關內,真是太了不得。「不曉得我有沒有機會可以見見這『聖女』一面,將她的容顏繪下?」他一臉神往地說道。

荻柏則悶不吭聲,說佛傳道?怪哉!若真是「她」的話,斷不可能會如此大張旗鼓回到汴京,可看這繡像……他伸手拿起。

「喂!小心點,若那女的真是觀世音菩薩轉世的『聖女』,那這幅她親手繡出的佛像,可大有神力在。」王棋出聲警告道。

荻柏恍若未閑,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視。「那『聖女』多大歲數?」

「這……我未親眼見到,所以不知,不過見到的人,都說年紀輕得緊,十幾歲的小泵娘。」

十幾歲?這是在宮家坊學藝多年的人,才有辦法繡出這樣精致傳神的畫像,可一個十幾歲的小泵娘能嗎?

「這個月十五,也就是大後天,『聖女』會在聖德寺開壇說法,你們要不要一起來听听?」

「好呀!」重元忙不迭答應。「荻柏?」

後天……荻柏眯起眼,不!他等不及了。

第三章

慕容映雪放下繡針,伸個懶腰,稍稍除去了腰背上的酸疼,然後她將手按在椅子上,將整個上半身抬了上來,讓暫時遠離清面,稍稍晃動了一下,然後才又坐了下來。

要命!為什麼會踫到這樣的事呢?她第一千次在心中暗嘆。

外面傳來悠揚的鐘鼓聲,師父們的晚課開始了,隨著悅耳的梵唱,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柱杖,將自己撐起來,低頭看看雙腳,嘴角不由得露出苦笑,原本好好的腳,現在卻……斷了。

至于是怎麼斷的……唉!想到就扼腕。

摔到床邊坐了下來,心思飄向那遠在千里外的故鄉……

她奉師父之命進關內上汴京尋其家人代傳訊息,哪知半路遇到強盜攔劫,逃跑半途因馬被箭射中,讓她當場落馬摔斷了腿,輕易被抓。

原本那些強盜欲押她做壓寨夫人,後來全籍著師父教她打的一手暗器,令那些匪徒不敢近身,殺不了她,也佔不了她便宜,他們本欲將殘了腳的她丟棄在大漠上,讓她自生自滅……誰知在絕望之際,那些匪徒從她的行囊搜出一幅繡畫——一幅萬民跪在佛前听道的畫面。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庇佑,那個強盜頭子像被雷打到,動也不動地直盯著那個繡畫不語,出人意料地,他竟開口請她說出這畫的典故。

而故事是這樣的——

那是佛陀悟出無上正道,在靈鷺山說法,吸引了無數的人,從貴族到平民,甚至引來萬獸鳥禽都前來听道的故事……在述說中,她不時穿插了一些因果報應的故事,作惡之人死後入煉獄受烈火、水淹、剮肉等處罰,在她形容那些酷刑時,所有听到的人都臉色發白,當然,她也講了一則五百強盜成佛的故事,那是她自小就常听到的佛窟壁畫故事。

听完後,那群盜匪沉默良久,第二天拔營時,正當她以為將被丟棄在荒漠自生自滅時,那個強盜頭子突然跑到她面前,向她跪下,希望她能將那幅繡畫送給他。

她呆住了,見到昨天還是凶神惡煞的家伙,突然像月兌胎換骨似的,一夕之間,好像全都變——好了。

尤其在強盜頭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問若現在不再為惡,是不是也能修得正果,不會墜至無邊的地獄受輪回之苦?

自從六年前死里逃生後,她已經不再質疑佛祖的神力,誰也不知道,冥冥中,在最危難的時候,會遇到什麼樣的轉機?

曾在最絕望的剎那,師父出現了,救了她的命,也改變了她的命運,而此刻——

毫不猶豫地,她立刻告訴那些強盜,只要及時棄惡揚善,潛心修佛,一切都不會太遲,一席話,說的那些強盜們,槌胸頓足,指天立誓,絕不再作惡。

這個過程,被一個經過的回鶻商見到,不禁嘖嘖稱奇,將她視為「菩薩再世」,紛紛對她頂禮膜拜,轉眼間,她便成了「聖女」。

在听到她欲往汴京時,以為她是要上京去「感化」更多的人,更加義不容辭護送她來……就這樣,在強盜及回鶻人的護送下,她出奇順利地來到了汴京……而她好像……好像已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尤其再過兩天,她還要開法場,對數以千計的人闡述佛理。

她有些頭痛地揉著眉間,若非這斷腳還需要個把月才能痊愈,她早就施展出師父教她的上乘輕功——溜了,尤其發現這座寺的住持悟空大師看著她的目光……令她非常不舒服,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拜托!她又不是什麼得道的高僧,只是把她從小听慣的故事、佛經說給他們听,就可以感動成這樣子……唉!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不過,想到她來汴京的主要目的,她心不由得一沈。

「沒想到西夏讓李元昊繼承了,版圖竟擴張得如此快。」師父美麗冷靜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憂愁。

「是呀!對我們瓜、沙二州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說到這,慕容映雪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原本西夏就已不時來侵擾,但都屬零星的,就像盜匪劫掠一般,所以瓜、沙二州的駐軍都還應付有餘,不致讓這兩塊位在關外,屬于漢人的土地,也讓西夏結並了去。

但近來,自從李元昊登基後,動作變大了,不再只是一小隊的西夏人來騷擾,而是有計劃的開始布軍、確實攻佔城池。

「不只是這里。」師父的眼楮望向遠方。「李元昊的野心應該包拮了遼和大宋。」

「啊!他……能嗎?」這兩個國家可都比西夏還大耶!

「為何不?他明知瓜、沙二州以宋室為尊,接受宋室冊封,他敢明目入侵,就是不把宋室放在眼里,宋遼年年征戰,讓彼此元氣都大傷,至今仍未復原,尤其是宋室,年年得輸出大量歲幣給遼國,國力日衰,如今西夏正是強盛之際,只怕……大宋已不是對手了。」師父眉宇間增添了新的憂郁。

「師父,您真厲害,什麼事都看得如此清楚。」她不禁崇拜地說道。「不過,師父呀!大宋的事情,咱們也管不著,現在都自顧不暇了,所以別再想了。」

師父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無法不想呀!我的家人全都在大宋……」

「師父……」

映雪沉默了,她很清楚師父對其家人的思念,向來冷然的師父,唯有在提到其家人時,才會露出鮮有的脆弱和強烈的哀傷。

雖不明白,這麼熱愛家人的師父為何會離家背井,獨身一人遠赴關外,而且,這輩子都不能再回到故園……但她相信,師父必定有重大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做出如此痛苦的決定。

師父轉向東方的天空。「我該如何將這個訊息告知他們呢?以大宋目前的軟弱怕事,一定不清楚西夏已經發展到令人驚慌的情況……」

「我去!」映雪想都沒想的就月兌口而出。

「映雪?」

「師父,既然您不能進關,那我去呀!」

「可大宋離這有千里之遙,你一個女孩子家——」

「師父,您也是女的,您都可以來我們這了,我為何不可以去那呢?」

「不行!」

「師父」

後來磨蹭了師父許久,最後才說服了。

「映雪,此行非同小可,若是有個萬一……」

「師父又不是白教我,您說說,目前有幾個人能近得了我身——當然您不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為憑這幾個三腳貓的功夫,可以發揮得了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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