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殘廢了!?」愛咪當場跳開尖叫,瞪著他棉被底下的腳。
必‧宙斯的酷臉倏地一沉,雙眸閃過怒意,冷到令人生懼惶恐。
然而,不知死活的愛咪仍叫嚷著,完全沒發現他變了臉色。
「不!你不能殘廢……你怎麼可能殘廢?」臉上出現鄙夷的神色,愛咪猛搖著頭。就算是為了錢,她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半身不遂。
那教極度愛面子的她如何在上流社會中抬起高傲的臉?光是想象出席宴會受人指指點點的畫面,就幾乎讓她徹底感到丟臉崩潰。
殘廢了,就算關‧宙斯外貌再俊酷,也只是個殘廢!
愛咪一聲聲的「殘廢」,像撞鐘一樣擊入關‧宙斯心底,硬是剝開他稍稍愈合的傷口,在上頭猛撒鹽巴。縱使他深信自己絕對能夠再站起來,依舊像是被打了兩巴掌。
此刻,他不得不暗暗自嘲,誰教他要去測驗一個膚淺的女人。
明明認定了愛咪愛的是他的錢財,他還自取其辱。
「你出去。」
突然間,莫莫沖上前拉起愛咪,用力將她推出病房外。一把人推出病房外,莫莫就氣喘吁吁地鎖上門,緊張得像是外頭有怪物般。
正想將愛咪吼出去的關‧宙斯,反倒因為她的舉動忘了初衷。
回神後,不理會羅倫的勸阻,愛咪還是在外頭拍門大叫著。引起了一陣騷動後,在滿心不情不願之下,愛咪被護理人員「請」出醫院。
病房外頭再度安靜了下來。
許久後,關‧宙斯干澀地問︰「你在做什麼?」
不知為什麼,他被愛咪刺傷後難堪的情緒,一點一滴好了些許。
「呃,我……」耳朵貼在門上,听見愛咪遠去剛松口氣的莫莫,被他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一跳,帶著惶惑不安的眼神回過頭。
「怎麼樣?」他等著答案。
在門旁邊蠕動,莫莫絞著手指頭,眼神也在地上飄來飄去。「因為……因為你很痛的樣子嘛!好像不太適合見訪客……」
其實,她是一時沖動,很生氣愛咪那見鬼的歇斯底里,忍不住就這麼做了。
雖然自始至終他酷酷的臉一直毫無表情,她卻彷佛看見他心上被刺了一刀,傷口正滴著外人看不見的紅色血液。
她好氣,氣愛咪所造成的二度傷害。
想不通氣惱的原因,她只能想著……不能怪她生氣,是她害他受傷的嘛。
「是嗎?」
「嗯。」她只有點頭的份。
淡淡移開眼,關‧宙斯若無其事地說︰「沒想到你那麼快就負起當小護士的職責。」因為下半身隱隱扯痛,他撐起身體調整姿勢。
一個大男人,要他如何在女人的面前喊痛申吟,他只好把所有的疼痛隱藏在冷靜不在乎的表情下。都怪該死的愛咪,一古腦兒趴在他身上也沒顧到他的腿。
「小護士?」
察覺到他的不便,她上前提供援手。
略微遲疑了會兒,關‧宙斯才搭上她的肩膀往後靠,沒有拒絕她伸過來的小手。
縱使有她的幫助,下半身幾乎不能動的他,動作還是像只笨手笨腳的大熊。
看到他這副模樣,令她的心感到陣陣緊縮。回想在機場所見到的他,渾身上下充滿自信的風采,而今日……被她一撞之下卻全毀了。
「在我的雙腿能走之前,要你當我的特別看護不算過分吧?」心中懊惱自己的笨拙,他卻面無表情又理所當然地道。
行動自如慣了,突然變得連移個都痛苦,讓他難以不心灰懊喪。一個多月以來,他拼命調整自己的情緒,依舊無法揮去令人發怒的沉悶。
否決一切聲音,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再也不能走了……
「你說「要我」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特別看護?」萬一他永遠都不能走,她不就要當他一輩子的特別看護?明白他的意思,她暗中松口氣,又不免有些擔心。
就算不願意接受事實,醫生的確說過他的雙腳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他的口氣卻彷佛很肯定——他的雙腳一定可以再行走。
「你認為我再也不能走了?」關‧宙斯突然推開她的手。彷佛看出她的想法,他那對金綠的瞳眸變了色,頓時變得犀冷凍人,幾乎讓人不忍逼視。
不知為何,她的感覺對他產生了殺傷力。
她一個懷疑的眼神,比愛咪喊上幾百句殘廢都要強而有力。
「我……」她不能否認心里有想過。
「不用說了!」他突然暴吼,從她的反應里清楚的看出了答案。他偽裝起來的自信被她狠狠地鑿了個大洞,像泄了氣的球。
懊死的女人!
如果他再也不能走,非要她拿一輩子賠他不可!
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巨大的反應,手足無措的莫莫只能傻望著他繃緊的臉。
她不知該如何去服侍一只受傷又暴躁的獅子,更不知道從何安撫道歉起……
早知道他會如此在意,她寧可眛著良心說謊也不會有半點猶豫。她好後悔,看到他難過她也跟著難過起來。
「你別生氣……」一著急,淚光浮上了她的雙眸。
「殘廢的人是我,你哭個什麼勁?」他自嘲,沒好氣地瞪著她的臉。
這女人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更浮躁了!
雙腿沒知覺地躺在病床上,哪里都不能去的人明明就是他。就算是出自于內疚,她也沒必要激動成那副德行,不是嗎?雖然她多少安慰了他的心。
他受創後產生的怒氣開始在消退。
「不,你不會殘廢,你會好起來的!」不要他這麼想,她突然沖上前抓住他的手,無比大聲地肯定說道。她深知自信心對他的重要性,就算她想過他殘廢的可能性,也不該讓他受到影響,往壞的死胡同里鑽去。
看著他,她不但想,也決定成為他的支柱。
因此,他願意給她機會贖罪,其實她感到十分高興。
「現在你又對我這麼有信心了?」縱使脾氣緩和下來,他還是難掩嘲諷。
她只是想安慰他,讓他心底好過一點。從她那雙睜得黑白分明、純粹又滿是單純的大眼里,不難簡單地看出這點。手掌被她小手緊緊握住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真實,讓他無法去想她的動機。
或許她和別的女人不同……
「我會陪著你,直到你的腳能走為止!」稍稍加強雙手的力氣,莫莫握緊他的大手,以起誓般的嚴肅表情證明她對他的信心。
「如果我永遠都不能走呢?」他忍不住想問。
「那我就陪你一輩子,直到你不要我,嫌我煩、嫌我膩為止!」毫無猶豫地月兌口保證,她的眼底充滿真誠,沒有絲毫的虛偽。
本來有些不確定,萬一他再也不能走怎麼辦,現在她卻完全打定了主意。
真是那樣的話,也是老天安排,合該是她欠他的。
雖然不是宿命論者,她卻不否認,人可能有所謂的前世今生。若真的前輩子欠了他,這輩子注定得用一輩子服侍他來還,她也該認命。
老天爺要她還債的話,他的腳恐怕就再也不能走了。
想到不能走對他會產生的打擊,她又怎敢向天抗議她的厄運。
「以僕人的身分?」
「呃,對……」嗚,她怎麼從特別看護一下子被降職成僕人?唉,也對啦,她又不是護士,怎麼當他的看護?認了吧。
她也只能在他身邊听候使喚,代替他那兩條腿跑跑。
想通後,莫莫的表情認份了許多。
唉!堂堂一個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竟得淪落到當個小僕人。
莫莫不曉得該不該為自己難過。
要是死黨們知道她在此刻幾乎承諾自毀一生,怕不把她罵到臭頭才怪。
想想看,陸琦她們平常就老是說她行事不經大腦,除了不喜歡她隨便跟人走之外,最氣的就是她隨便答應不該答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