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那夜的情景一再浮現腦海,她的夫婿並沒有他以為的疼寵愛護著她,她也不若他以為的幸福!
以往他不曉得便罷,如今知道了,又怎能置之不理?
那一夜、那一夜她回房後,有向杜天麟解釋清楚嗎?杜天麟信嗎?有那胸襟包容,不使日後心存疙瘩嗎?
一個會讓妻子去陪另一名男人過夜的人,他完全沒有辦法抱予任何期望。
是他牽連了她,他有那個責任與義務,確認她過得好!
若是,她過得不好呢?他又當如何?
一道小小的聲音涌現腦海。
他會如何?他會如何?衛少央一遍逼問著自己。
不,他不知道,他只清楚一件事,誰若虧待了小姐,令她受委屈,他絕不會置身事外。
岳紅綃對他過度關注杜家的行徑頗不以為然,卻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只因為相識至今,他從沒求過她。
她不清楚他與杜家究竟有何糾葛,只知他當時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肅,尤其在她將探查結果轉述予他時,他的神情是一日比一日沉重。
說到這杜天麟,真不是男人!
一開始,她只覺得他是標準的二世子,從小在父母的庇蔭下成長,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性格軟弱,毫無擔當。這也就罷了,哪個富家子弟不是如此呢?
這被寵壞了的公子哥兒,成日聲色犬馬,沉迷享樂,她是沒什麼太大的意見,以往還有杜尚書稍加管束,不至于太過放肆,不過近來倒玩得過火了些,不僅將女人帶回府里,還一口氣納了三名妾室。奇怪的是,杜尚書竟也默許了。
說到納妾時,衛少央蹙眉,雙拳握得死緊,翻倒了茶水都不自覺。
敝了,人家納妾,他在氣憤什麼?
「那……他的妻子呢?難道就放任他這樣……這樣荒唐?」
「她怎麼想,我是不知道,但據說,這正妻並不怎麼討杜天麟歡心,除了正妻名分,她在杜家說的話,其實沒什麼分量。」那是由杜家僕佣間傳出來的,對這情況,其實是可理解,男人向來喜新厭舊,何況是結縭十載的發妻,哪有外頭鶯鶯燕燕新鮮呢?
再者,杜天麟愛玩愛鬧,貪圖婬樂,這正妻出身名門,端莊守禮,行之有度,哪懂得討他歡心?自是會令丈夫感到無趣,成親不到半年,便冷落了她,寧可在外尋歡作樂,除了名分上是夫妻,兩人少有交集,幾乎與陌生人無異。
這段時日,有了父親的默許後,就更是變本加厲,連房門也不進了。
接著,這一玩就玩出問題來了!
暫且不提杜天麟人品如何,打著尚書之子的身分,多數女子仍會前僕後繼地討好他,圖著往後的榮華富貴,杜天麟多是抱著逢場作戲之心,當他無意負責,而女方卻認真了,情況可就無法收拾了。
女子不甘富貴夢碎,日日上門去哭鬧,女方兄長也是個練家子,一氣之下擄了杜少夫人,想為妹子出那口氣——
砰!
衛少央一拳重重捶上桌面。「你說什麼?!」
梅映宛被擄走?幾時的事?
岳紅綃小小嚇了一跳。「你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
「回答我!」他低吼。
「喂喂喂,小心你的傷!」怕他太激動,想探查他傷口,被他反掌抓住。
「別管我的傷,你說杜少夫人被擄走,那你一定也知道是誰做的,杜家那方面有想過要怎麼處理嗎?」
「拜托,就憑杜天麟那孬樣?遇事時躲得比誰都還快呢!事情發生三天了,也不見杜家有什麼動作。」想也知道,這種人只圖一時歡快,哪曉得怎麼解決?
反正只是個晾著好看的正室,平日也沒多喜愛,何苦為她出生入死?
也就是說,沒人管她的死活!
飽滿的憤怒脹痛了胸口,衛少央再也無法維持鎮定。
「她被擄至何處?」他們不救,他來救!
「你想做什麼?」岳紅綃奇怪地瞥他一眼。
「那還用說嗎?自然是救人。」
「你救什麼救啊!人家丈夫都無關痛癢了,你這外人倒熱心。」更別提他身上還帶著傷。
「難不成要看著她死?」
「那又如何?又不是你的妻。」並非冷血,而是他這舉動恐遭非議。他可是堂堂一品官員,一舉一動都太惹人注目,他自己會不曉得?
不,他做不到,只要扯上她,他所有的思緒便亂了。任何後果都無妨,他一定要她平安,他只在乎她的平安!
「紅綃,我必須知道!」
被他堅定的眼神震懾住,她愣了愣。「如果,我不說呢?」
「別拿我們多年的交情去賭!」梅映宛若有個萬一,他不會原諒任何傷害她的人!
岳紅綃震愕。
他們多年的交情,竟不及一個梅映宛……
「城西……十里村……」她吶吶地,吐出話來。
衛少央二話不說,挑起隨身佩劍,一個轉眼已飛身出了書齋,是那樣迫切、那樣焦慮,無法掩藏的心急如焚……
動作快得她想阻止都來不及。
到底憑什麼?那個名字憑什麼教他亂了緒、失常得令她陌生?不過就是三個字罷了——梅映宛.
梅映宛、梅映宛、梅映宛——梅?
她想起,他栽了滿園的梅樹。
她想起,他佇立在梅樹下,那恍惚而悠遠的神情。
她想起,在細雪紛飛的時節,他可以不畏寒,梅樹下一待數個時辰。
她想起……
是她嗎?梅映宛?
雖然他從未承認,但她早料想過,他心里頭惦著一個人。
岳紅綃強烈起了不安。倘若他心中真藏著那麼一個人,早在他與她相識之前,藏了十多年都不舍得忘,甚至已嫁為人婦也不忘,那,她還可能有任何的希望嗎?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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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心焦如焚地趕至城西,月兒正高高掛起,但是想到小姐此刻正在受苦,他一刻也無法多等。
他完全無法料想,那人會如何折磨她,顧不得夜深人靜,他翻牆而入。
里頭透著光,一名年輕男子在燭光下,一口一口飲著酒。他無意節外生枝,事情鬧大于小姐並無好處,此刻他只想著將她安全送回就好,其余什麼也不想。
繞過後院,這小屋不大,結構也不復雜,只是前廳、兩間小小的寢房,再隔出灶房、柴房。
小姐會在哪兒?寢房沒有,灶房沒有,莫不是——
他瞪著上了鎖的柴房。
削鐵如泥的寶劍,唰一聲便砍斷了沒什麼用的銹鐵。這地方陰暗潮濕,充滿了霉腐氣味,處處是灰塵、蜘蛛結的細網,還堆滿了無用的破銅爛鐵,空間小得連窩個人都算勉強……
衛少央暗暗咬牙,他們最好別真的如此對待她!
腳下不慎踢著了一只破碗,他模黑越過它,往里頭模索。突地,一抹銀光劃過,他依著習武之人的本能側身閃避,反掌擒住細腕,正欲反擊,一抹淡淡的梅花清香拂掠鼻翼,他及時止住劈向頸際的掌勢,低喊︰「小姐,是我。」
細腕的主人停止掙扎,黑暗中凝眸看清了來人,緊握的發簪自掌間滑落,身子瞬間松懈下來。
「是你……」
是他,他來了。
全天下她都防,獨獨他,她不防。
她知道,這人永遠不會傷害她。
「小姐受驚了,我這就帶你離開。」松了手,察覺她的虛弱,連忙又伸手穩住她,莊重而不帶冒犯地將她移至胸前護著。「他們傷害你了嗎?」
「不,沒有……」只是連日未曾進食,有些頭重腳輕罷了。
那人怨恨她,因為她擁有他妹妹渴望卻得不到的事物,認為是她善妒,從中阻撓,才使得杜天麟沒法娶他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