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情醉 第16頁

什麼都沒有!她拋得一干二淨!不留寸許!

桑語嫣,你好無情吶!

她到底將他唐逸農置于何地?她怎麼可以狠心地忘了所有,全無留戀?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大哥來得重要,是不是這樣呢?

那雙沒有光彩、沒有悸動的眸子,太冷,看得他的心也冷了、寒了。現在的他,對她而言根本不具意義,面對這樣的她,他還能說什麼?說他有多愛她?說他們也曾深深相愛嗎?會不會到最後,他所換得的只是自取其辱?

原來他的情,從一開始就虛幻得無法面對現實,他得到的,只是自我放逐的她。一旦她找回了自己,他與大哥,終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她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他這一點了──她,也許曾經愛過他,但,卻永遠像愛大哥那般的愛他,否則,她不會在尋回了對大哥那份強烈的感情後,極自然的遺落了對他的愛。

這就是她的選擇嗎?她割舍了他?那她聲聲的承諾又算什麼?那段相契相依的日子又算什麼?要他獨自去面對過往的濃情繾綣,再承受如今的冷眼相對,他情何以堪?

繞了這麼一大圈,到頭來,他們又回到了原點。有誰能告訴他,往後,他該如何面對這個他愛得痛徹心扉,卻再也無法回報他一絲柔情的女人?

他滿心戚然,無語問蒼天──語嫣無法解釋這種感覺。自她醒來後,好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了。

幽哥每回看著她,總是欲言又止,像有一肚子話,卻說不出口。

映蝶沒多說什麼,處事是一貫的冷淡,但深沉的表情像是若有所思。

再來是唐逸農。他更怪,以前他老愛和她斗嘴,非要把她氣到半死才甘心,全屋子最聒噪、嘴最賤的人就是他。而現在呢?他卻成了悶葫蘆,一天說不上幾句話,也不再愛和她杠上,她甚至覺得他在逃避她。

這實在很沒道理,可是他卻真的在這麼做,就連目光都極力的避開她,不與她接觸。有時,她還會莫名地從他眼中讀出憂傷的氣息。

炳,真是笑話,他這個人狂得半死,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哪會懂得什麼叫愁?

他不去氣人家就不錯了,誰有那個能耐惹他心煩?

最後便是自己。

她感覺得出來,自己的心理也有了些許的微妙變化,目光不再成天繞著幽哥打轉,見著他時,更不會再有以往那種天絕地滅的狂痛,反而無聊到去研究唐逸農……這代表什麼?她不再愛幽哥了嗎?怎麼可能!她很清楚這份感情是至死不渝的,她對幽哥的心絕不會改變,她大概是睡昏頭了,才會這麼反常。

唉,好煩呀!

在屋子里悶了幾天,趁著天氣好轉,她步出屋外,不知不覺就來到她以往時常流連的花苑。

沒有人告訴她,這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想不起來,見到這一草一木,非但不能讓她如以往般放松心情,反而無由地感到低落、愁郁……每朵花、每叢綠葉、每個角落……她的目光一一掃過,然後定在雅致的秋千上,她輕撫著,生了下來。

她不曉得這兒幾時多了個秋千,此處明明只有她才會來,那麼,會是誰呢?誰為她制秋千?誰這般憐寵她?

她輕輕蕩著,神思逐漸輕揚……恍恍惚惚,視線定在其一個角落,道道模糊的影像閃過──綠葉叢中,一雙交纏難分的人兒,激狂若焰的火辣情纏……噢,這名男子也未免太過孟浪,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奇怪,這對男女是誰?是真有其事,還是純粹出于她的想象?而她又為什麼會知道?

一連串的疑問冒了上來,她想得出神,專注地想捕捉每一個畫面,秋千無意識地蕩高、再蕩高。她卻全無所覺,直到身子在她的失神下拋飛出去──來不及驚叫,一道矯健的形影飛身而來,凌空將她牢牢接住,安穩落下。

語嫣驚魂甫定,還來不及出聲,耳邊傳來唐逸農驚急的嗓音︰「嫣兒,你想嚇死我嗎?」他摟緊了她,失速的心在胸膛狂跳著。

剎那間,她一陣恍惚,仰起迷離的眼望向他──好模糊,又好熟悉的感覺;這懷抱,這氣息……似曾相識。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感覺到了,那是在乎嗎?他在乎她?

他喊她什麼?他不是一向看她最不順眼的嗎?為什麼會──突然關心起她來了呢?

迎向她眼中的迷惘及困惑,他才意識到情緒已月兌軌失控,趕忙放下她,連退了好幾步。

「你──」她張口欲言。

「別問我,什麼都別問我!」他懊惱地低吼出聲,倉皇匆促地轉身狂奔而去。

她不愛他,她再也不變他了,他還能說什麼?說了,又有何意義?只會平添她的輕視罷了,他唐逸農再怎麼沒出息,也不會去強求一個不愛他的女人!

語嫣望著他急切離去的背影,一手撫上他殘留在她身上的余溫,呆怔著,久久回不了神。

她與唐逸農之間,到底有過什麼糾葛?

這個問題始終揮之不去地纏繞在語嫣心頭,一番慎重思考後,她決定去找唐逸農問個清楚。

月色寒,夜闌珊,愁緒滿懷的未眠人與影相伴,嘗盡甭寂滋味。

唐逸農靠著涼亭的石柱,仰望夜空,映入眼簾的,不是一輪清月,不是點點繁星,而是記憶中清靈柔婉的容顏,時嗔,時喜,嬌中帶俏,佔滿他所有的心思。

多少不眠的夜里,他就這樣想著她、念著她,明明她的人就近在咫尺,他所能擁抱的,卻不是她,而是迷離的回憶。

呵,很悲哀,對吧!

失憶的她,很純,很真,所以她能在沒有心理負擔的情況下,用她最純、最真的方式愛他。一旦她找回了自己,她遙遠的心,卻不再是他能踫觸的了。

這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很苦,卻不得不接受。

「二少爺!」

輕柔的呼喚傳來,他微側過頭,是平日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蓉兒,還沒睡?」

「二少爺在想什麼?夜都深了。」方才經過他房間,見他不在,就知道他又在前頭發呆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蓉兒將取來的披風替他穿上,細心地系上衣帶。

唐逸農沒表示什麼,任由她去擺布。

他並不覺得冷,事實上,最冷的是他的心,卻沒人能溫暖它。

「又在想小姐了?」蓉兒算是與他較親近的,他的心事她多少略知一二。

他抿抿唇,沒否認。「你也覺得我傻嗎?」

「是很傻。容奴婢說句踰矩的話︰不值得。」

「你所謂的值不值得,是如何去定論的呢?」

「你全心全意對待小姐,小姐卻不能回報,辜負你一片痴。如果她一直如此,那便罷了,可是她給了你希望,卻又殘忍地一筆抹殺,在蓉兒看來,那是在玩弄你的真心!」

「她身不由己。」感情一事,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他並不怪她。

「是。所以二少爺,你該找的,是個能全心全意對待你的人,而小姐──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忘了她吧!」

忘?朝夕相對,他怎麼忘?愛入骨血,他怎麼忘?

「二少爺,讓蓉兒來伺候你吧!」鼓足了勇氣,她將埋藏許久的心意道出。

幽瞪淡淡一掠,定在黑暗中的某個定點,語調輕得听不出情緒︰「你一直在這麼做呀!」

「不,蓉兒的意思是──」她要的定位,並不在此呀!

「蓉兒,語嫣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無人能替代的。」他輕緩地打斷了她的話。

「這點蓉兒知道,也沒想過要取代小姐,只是希望你能撥出小小的角落來容納我,能這樣蓉兒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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