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先前搜救隊的足跡溯著河岸而行,他並沒走得特別緩慢或小心翼翼,與他們不同的是,每逢河道彎折之處,他便會在附近兜了兜,尋尋覓覓,極力翻找出可能的線索。
合該是原梓的運氣極佳,也歸功于司馬決的追蹤能力之強,約莫在距她落水不到一公里的某處淺灘,他發現了她的蹤跡,進而找到趴睡在野地里某個土坳,讓大家急得人仰馬翻的正角兒。
蹲在因為又累又倦、又冷又餓而陷入昏睡的原梓身邊,司馬決第一個動作是先確定她的小命是否還有救。
而所得到的結果,讓他總算能稍稍松下胸口的憂慮。
「看來,她真的需要徹徹底底的教育一番。」輕著手勁拍拍她血色盡失的臉頰,他無聲嘀咕輕喚著她,「原梓?」
他不知道是該夸贊她旺盛的求生本能呢?還是該痛罵她竟連潛意識里都存在著會教人捉狂的愚蠢,原梓的反應真的是與常人迥異,依他研判,在洶涌的河水中翻騰了一段路程後,她八成是不經意地模著了垂在岸邊的枯藤,然後拼著小命,一鼓作氣地攀上岸,救了自己一條小命。
這一點,他給她打滿分。
可是,在迷迷糊糊上了岸後,她卻嚴重錯失了判斷力,沒就近找個明顯的地方等人來救援,反倒跌跌撞撞的遠離搜救人員賴以為記的河流沿岸,用著殘余的體力走了超乎想像的一段長路,再放棄求生地任由自己陷入暈眩之中。
這一點,他給她一顆超級大鴨蛋!
難怪那些搜救人員都找不到她,一般正常人在月兌離水難後,若沒有因氣力用盡而癱死在岸邊,也絕對會拼死留在陽光照射的地方,怎麼可能會選擇往較為黝黑陰幽的地方逃命呢?
若她在攀上了岸後,干脆就躺在溪邊偷懶、貪睡,別這麼窮費力氣四下「爬爬走」,恐怕早就讓搜救人員找到,送去醫院或是旅館舒舒服服的修身養性,哪需要這麼委屈自己的躺在泥地上活受罪。
所以追根究柢,這女人的確需要徹徹底底的再教育一番。
「原梓?」司馬決手按著她腕間的脈搏,邊喚著她,邊沉住氣息地替她數著心跳,「原梓」
「唔?」在半夢半夢之際,原梓听到有人在叫著她,還有一團大黑影像把傘似地籠上了她周身不去。
這是什麼東東呀?怎麼黑壓壓的一片就往她面門上罩來?冷冷、沉沉的,這東東是想嚇死人呀!
「原梓,睜開眼楮。」
司馬決低沉又果決的聲音具有強悍的命令性,不知不覺地,昏睡了近兩天,神智始終處在渾渾噩噩狀態的原梓終于掀了掀眼簾,勉強將視線探向黑影的發聲處,才赫然發現……老天!那是人類的……太陽眼鏡!
有太陽眼鏡不就代表她被人發現了?
「你是來救我的?」雖然沒瞧見他的靈魂之窗,但依其臉部輪廓研判,應是個她完全沒見過的陌生人。
「嗯。」
呵!他輕描淡寫的回應听在她耳里卻是近乎保證的哼聲,原梓不覺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知道自己這條小命應該已與死神錯身而過,忽地,全身原已渙散的精力又不知打哪個角落模了出來。
「我的相機……」
「沒了。」司馬決回答得相當冷漠。
命都差點撿不回來了,一蘇醒就光記掛著她的相機,真是鬼迷心竅。
「噢喔!」她喘著氣,慘呼不迭。
錢哪錢,耗了不少綠油油的鈔票所買的心肝寶貝,只因為她的不智之舉,就這麼沒了!
嗚……該死,她心在抽痛了。
「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適?」不知怎地,原梓完全不掩心疼的模樣讓他發噱。
如果在落水時,有一秒鐘的時間讓她作選擇,說不定她寧願讓老天爺收了命,也要保留那個相機。
「唉,有,怎麼會沒有呢?我的身體像被一窩最凶狠的虎頭蜂攻擊過,我的腦袋昏眩眩的,而我的心肝,更痛十分。」微斂著眼睫,她傷心得猛嘆氣,可退一步想想,財去人安樂,算啦,舊的不去,新的哪可能會來呀,「對了,我不認識你吧?」
語畢,原梓忙著補足嚴重流失的精神與體力,沒心思仔仔細細的將救命恩人端詳個夠,待會兒,只要再等一下下,等她的精神稍微回復,再來考慮她要不要、該不該用以身相許這一套老招來報答他這救命之恩。
「先別急著說話。」
「別擔心。」懶得睜開眼,她微揮揮因為經歷了段驚險萬分的求生過程而染滿泥巴的手指,鼻息因氣弱而平緩,「我一下子就沒事了。」
幾年來,習慣了成天操勞忙碌的搶錢生活,她早已養成在極短的休憩時間里便可達成養精益氣的自療功效;雖然,隨後還是得花上幾天的時間補足流失的精力,但先撐個短時間絕對不成問題。
尤其,他的出現像劑強心針,硬就是將她原已薄弱的希望與精神飆到了最高點。
「喇,是這樣的嗎?」司馬決冷靜的瞳眸隱在黝黑的鏡片後,不怎麼相信神智仍顯渾沌的她所下的結論,隨著矯健的雙手四處游移,他迅速檢視著她身上的傷,接著稍稍松緩了心。
沒錯,除非有人在這時候補她一槍,否則,她是死不了的。哼,她倒是挺了解自己的體能狀況嘛。
但他還是將她虛弱的身子撐起來。無論如何,愈早將她送到醫院接受診療,對她愈有保障。
「你要做什麼?」大著舌頭,原梓好奇的問。
「送你去醫院。」扶起她,司馬決迅速地瞧了瞧他的背,確定沒有致命的傷口後,便謹慎地將她攔腰抱起。
「去醫院呀?唉,也好啦。」又餓又渴了幾天,早就已經全身乏力的她懶懶地就著他的摟抱將身子依在他懷中,仍不掩胸口旺盛的好奇與探索,「剛剛我說我不認識你耶。」司馬決微感好笑,資料上倒沒說她的好奇心超級強韌,都差點沒命了,還在汲汲于探求他的身份問題。
「喂,你有沒有听到我的話?我說……」
「我听到了。」若不是怕她虛弱的身子禁不起摔跌,他還真想松開手,讓她再摔一次,說不定能讓她安靜幾分鐘。他不怎麼欣賞碎嘴的女人。
「那你認識我嗎?」
「不算認識。」他認命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看來,即使她全身上下都傷透了,但可以確定她的舌頭依然無損無傷,靈活俐落得可以裱起來做好奇寶寶的範本。「你是誰?」
「司馬決。」有了先前的體認,他這次回答時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你叫司馬決呀?」司馬決?怎麼這名字似乎挺耳熟的,好像曾在哪兒听過……「喝!」猛地,原梓鼓足氣力發出一聲驚呼,心里暗怨著沒有力氣撐開彼此的距離,好讓她能仔仔細細的將他端詳一番,「不會吧,你就是那個司馬決?」
難怪唷,難怪她沒見過他,他卻一副認得她的篤定。司馬決,呵,他就是小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彪悍舅爺嘛。
蒙他所救,真可謂是三生有幸,原梓傻傻的咧開了唇,嘿嘿。
司馬決听得滿頭霧水。什麼意思?那個司馬決?!
頂著這個姓氏與名字三十四年,他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與人交際報上姓名,從來也沒讓人這麼篤詫過,她是怎麼回事?
「司馬決,是不是小請你來找我的?」現在抱著自己的是個神秘客耶……心中竊喜,原梓下意識摟緊他的頸子,笑得一臉傻氣,情緒高漲得就只差沒一時沖動地將牙齒往他脖子上咬幾下,在上頭留個屬于她自己的齒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