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戀人 第3頁

她……不,是她的身體,就這麼動也不動,靜靜的躺在因急速煞車而橫擺的車頭前方幾尺,仰望著天空,鮮血自額、腦、鼻、耳……多處冒出,好多好多處都淌著刺目心驚的紅色液體,眼未閉闔,似是死不瞑目……

呵,呵呵……鐵商秋想笑,但心里酸酸的,怎麼也笑不出來……嗚……原來,原來不禁撞的不是嘉嘉,是她自己!

嗚……紅顏薄命哪,她稱不上是絕世紅顏,怎也命薄呢?

驚惶的心早已被麻木森冷的感覺給籠罩,康澤怔忡的坐在車里,只半秒的時間,他驀然回神,急奔出駕駛座,努力揮去錮制身體與胸口的駭然,先朝較靠近自己,弓著身子倒在草叢的女生奔去,顫得厲害的指頭往她鼻下一伸,屏著氣息,鼓噪不休的心髒猛捶擂,緊張的等待著自己所期盼的反應。

未經數秒,一股微微、淺淺的氣息浮騷著他指側的肌膚,冷汗自他額際消滑了數顆。呼,這個女生還有氣!

胸口的氣息不敢稍歇,跨開長腿,康澤急步邁向仰躺在車前的女生,同一根指頭伸到她鼻下,忐忑的心僵持了一秒、兩秒、三秒……隨著時間的意拉念長,隨若指月復伸展數秒,仍感覺不到半絲生息。他心焦如焚的視線接觸到那雙半掩半闔的無神瞳眸,那教人驚心的眸神已渙散無光,毫無焦距,他下意識的伸手探向她胸口,卻感受不到代表生命跡象的起伏韻律;隨著冰冷寒麻的心境,他的手不知何時已慢慢移動,移向她的手,緊緊握著不放。

她的手好小、好冷;她的臉色白白的、冰冰寒寒的、涼颼颼的;她的人看起來造著完完全全的……死亡氣息!

她死了,這個小女生死了。怎麼辦?怎麼會這樣?他竟……他竟害死了一個女生!

怎麼辦?死了,她真的死了!

悵然盈心,鐵商秋凜著木然的神情,下意識里,縹緲透明的她緩緩的挪移向已確定了毫無生息的自己。

承認吧,她死了,她是個再幾分鐘就會徹徹底底僵化的死人了。

原來,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天地之間任你飄游閑蕩,人類對你再也無于無系,而她對人類也再無牽扯了。

死亡,教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茫然無措感。

「現在,我要何去何從?」無聲低喃,她瞪著自己冰冷的身體。

棒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怔仲的康澤仍是呆若木雞,跪在她癱軟的身體前,垂著腦袋,呆滯全寫在臉上、眼底。

而鐵商秋可就在這會兒完完全全的回過魂來了。

懊死的豬八戒,是他,就是他!就是這只該千刀萬刮的豬八戒飆的車,就是這只該挫骨揚灰的豬八戒撞她跟嘉嘉的,就是這只該抽筋剝骨的豬八戒讓她芳華早逝的,就是這只該五馬分尸的豬八戒害她從此得不甘不願的了絕人心,然後不甘不願的當個人人畏懼的孤魂野鬼。

就是他!

豬八戒!

殺人凶手!

拭了拭淚水,鐵商秋吸吸又酸又澀的鼻子,忍了忍,實在是氣不過了,怒哼一聲,她猛揚起腳,狠狠往他的身體踹過去。就算踢不死他,將他踹得半死也甘願。悲憤激發了體內殘暴凶狠的念頭,但她發現自己無法如願。

她虛幻的身影試了又試,努力了又努力,但全都是枉然。

每一拳、每一腳,每一個試圖報仇的舉動全都像是她自個兒在耍猴戲般,虛虛假假,沒一拳能結實的正中目標。

鐵商秋氣喘吁吁,紅著眼,卻又莫可奈何的看著他……好悲哀,這麼看著殺了自己的凶手就在眼前,卻又動不了他。更過分的是,還得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麼握著她的手不放,已經握了好久,也握得過緊了些。

好惡心,他干麼老拉著她的手呀?

動不了他,她只能含著怨恨的死瞪著他,心中的怒氣更加蓬勃茂盛向上攀升,尤其是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憑他繼續握著她可憐、無辜且極想狠狠甩開他那只爪子的小手。

不滿的眼瞪著兩人交握的手,半晌,再移到一旁太陽穴還在汨汨淌著血的嘉嘉身邊,鐵商秋更不滿了。

叉叉,他干麼不換嘉嘉的手去握一握呀?

第二章

這世界好冷、好寒、好寂寞呀!

幽幽的自門口晃到生前最喜歡躺的那張太妃椅上,鐵商秋瞥了一眼,想就這麼重重的將身體躺下去,卻缺了那份真實感,只能斜著身體飄浮在上頭,聊勝于無,又是一串咳聲嘆氣月兌口而出,噘著嘴,她悶悶的瞧著一位鬼兄弟木然著臉,緩緩飄過窗口,迎向另一端陰暗街巷……唉,身為人類,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時間短暫得來不及盡情享受青春歲月,才一晃眼時間,被迫當了孤魂野鬼,這才知道,當鬼比當人時還慘。

最起碼還活著時,隨隨便便都有一大票的同學、朋友可以吱吱喳喳,可現下嗝了屁、當了鬼,呵,回澆在身邊的世界盡是寂靜無聲的清冷氣氛,有時,連稍揚的喘氣聲都被嫌成噪音哩。

忍不住,鐵商秋又嘆起氣來了。

沒想到鬼的世界真的是有夠給他冷的,如果能讓她來得及準備……啐,听听,她在說什麼鬼話?

哪有人料得準自己幾時嗝屁呀,但,加減嫌個幾句又不犯罪嘛。可一想到自己的枉死,胸口又有氣了。

若仍在陽間,這會兒恰好是酷暑,艷陽高照的日子,所有人壓根就是盡撿些短薄輕巧的衣裳往身上套,只求能多涼爽一分,誰知道到了鬼界,她身上這套短衣、短褲的穿著差點沒教她再被冷死一次!

這兒八成成天成年都是這麼冷颼颼的,又沒啥熱鬧繽紛的漂亮色彩,加上過往的鬼哥、鬼妹全都是一副白白的死板板樣子,飄來晃去各不相干,標準的冷血環境,觸目所及之處,全都只給人一種森寒的輕懼與憎惡。

瞧!死了才兩天不到,她就想投胎了,想快快甩掉這種要死不活的頹喪感受,想拋開這舊有的一切痛苦及深切的記憶,想盡其所能忘卻看得見她所關心的人、事、物,卻觸模不到的無助感。

鐵商秋實在是想極了不顧一切的重新來過,眼睜睜的看著親人為她傷心痛哭,她心中的淚不曾停過,多願能早死早投胎呀,但,說一是一的鬼差大哥不允。

「投胎?呵,妳的時辰還沒到,等等吧!」

表差大哥的回答讓她極度喪志,無奈得很,鐵令就是鐵令,他們木然著一張冷白的臉,不管她死說活哄,硬就是不讓她如願,她也沒轍呀。

只是……唉!這種成天無所事事的日子實在是無聊透頂,與其窩在屋子里怨聲載道、自哀自憐,還不如出外頭晃晃,說不定還能尋著什麼樂子耍耍呢。

拉了拉前幾分鐘才隨意順手扎起的麻花發辮,鐵商秋悠悠然的飄起身,穿越牆壁往外走去。呵呵,當了鬼才半天,機靈的她就克服了心理障礙,不再覺得撞牆是一種自殺的愚蠢行為,反而愈來愈習慣這種穿牆而過的便利之舉,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有得必有失呀?

看吧,她愈來愈能苦中作樂了,唉!幽幽的飄出大門,她一眼就瞥到了在同一秒的時間停在外頭的那輛帥氣的吉普車。

「咦,那不是老哥的車嗎?」沒錯,的確是老哥的車,瞧,坐在駕駛座上沉忖的帥氣男人不就是他嗎?眨了眨眼,她納悶的望著將車停在門口,卻沒下車也彷佛不打算將車停進車庫的哥哥。

他將車子杵在大門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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