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洪則哀怨地目送自己心愛的薄被被收走。
「淚痕,現在才秋天,蓋這麼厚的被子,會悶死吧?」她不覺地抱怨。
「怎麼會?」他笑得有點勉強。自家事,自己清楚,他這身體,若保暖做得不好,才的比死更痛苦。
不過他舒服了,枕邊人就可憐了,得做好隨時被凍死或熱死的準備。
也因此,太子妃很討厭和他同塌而眠,雖然她從未明白講出來,但他還是看得懂她眼里的厭惡。
既然如此,他們就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好了,他也不強迫她,自新婚夜後,再不與她同床共枕。
可龍天洪……他說不清楚自己對她是什麼意思,喜歡應該是有的,否則他不會拒絕太子妃的邀約,一回東宮就直奔她的住處。
至于她對他是什麼感受,會不會討厭和他在一起?他不是很清楚。
可至少,他從未在她眼里讀出那種讓人心碎的「嫌惡」。
這便讓他安心,尤其在東方王府與她同塌而眠的第一夜,那種安然入睡、一覺到天明的舒服滋味,沒有經歷過夜夜難眠的人不會了解,能夠睡得著又睡得好,是一種多麼奢侈的享受。
若非心里忘不了這份美好,以他最近這般忙碌,哪里有空回宮?
他是離不開她,才勉強自己抽身回來的。
「天洪,這個……秋季天氣多變,咱們寧可熱一點,也不要著涼,畢竟,生病是很難受的,是不?」
她睨他一眼,本想反駁,但見到他眼里的一絲討好,不知怎地,心就軟了,滿月復牢騷也消失無蹤。
「也對,那就這樣吧!」對他,她總是特別容易心軟,從第一次見面就這樣,興許這輩子都不會改變吧!
希望將來的某一日,當他知道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之時,能夠想想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快樂,莫要徹底惱她,那麼她一定會傷心欲絕……
「你也覺得我說得有理?」他顯得很開心。「那床榻再鋪一層皮裘如何?」
聞言,她兩顆眼珠瞪得差點掉出來——別玩了,這樣真的會死人的。
「哈哈哈……」見她一臉驚嚇的模樣,他趕緊打哈哈。「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原來她這麼怕熱啊!他有點遺憾,不能鋪皮裘,這到了三更時分,他可有罪受了。
她看他目露遺憾,忍不住想笑。他的畏寒是體內有一股古怪寒氣作怪,並非外在原因,因此不管他保暖做得再好也是沒用的。
但這些事她又不曉得如何跟他解釋,干脆推著他上床。
「淚痕,不必擔心,今天晚上絕對不會冷,我跟你保證,你一定可以一覺到天明,所以快點歇息吧!」
保暖不夠,他怎麼可能一夜到天明?但秋夜蓋這麼厚的被,對一般人確已是種折磨,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無奈地上了床。
「臣妾為你更衣。」她說。
包衣!他腦袋里靈光一閃,連忙搖頭。「今天不必更衣。」前回讓她幫他更衣是為了試探,如今試也試完了,知道她來歷確實有問題,但九成九與他無害,所以那種自找苦吃的事就不必再做了。
他開口說道︰「我……今天在外頭吹了點風,有點畏寒,所以……和衣眠比較好……不對,是……我再去多穿兩件來睡。」
「啊?」她覺得他已經穿得很多了,還穿,這樣怎麼睡?
但他已經迅速地下榻,穿衣去也。
等他再回來,龍天洪徹底傻眼。
她以為自己看到一顆球在地上滾……他穿得也太多了吧?
「好了!」他有點困難地上床。唔,這穿得似乎過多,很不舒服,但他還是勉強扯開一抹牽強的笑。「天洪,咱們睡吧!」
她看得是既好笑又好氣,也心疼。
「你這樣能睡嗎?」
「行!」雖然很不舒服,但總好過凍死。「我今天累得很,保證沾枕即眠。」
「可是……」
「你覺得孤的行為很古怪?」他又稱孤道寡。
她很敏銳地察覺,當他自稱「我」時,他的心是對她敞開的。
但他一說「孤」,仿佛他真的成了一個孤家寡人,雖然高高在上,卻是高處不勝寒。
她不喜歡他眼里那抹死寂般的孤單,心頭一軟,便坐到他身上。
「淚痕,你信不信我?」
「什麼?」這話題轉得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你若信我,便把這些裘袍都月兌了吧!我保證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絕對能一夜安眠。」
這怎麼可能?他這副破爛身體,連御醫都沒轍了,她以為她是神仙嗎?可以幫人月兌胎換骨?
他想拒絕,但一瞧見她眼底的那抹認真,心里的堅持便動搖了,她縴細如蔥白的手指模上他的裘袍,解開一顆扣子。
他手一顫,想要阻止她,卻听她溫柔似水地道︰「相信我,好嗎?」
她的聲音如此清雅,充滿無數柔情與關懷。
他莫名想起了早逝的母後。兒時的記憶已不甚清晰,但有一件事他很確定,母後很愛他,無論他做錯什麼事,母後從沒有責罵過他,母後對他的愛無私而寬廣似海。
而今的龍天洪竟也給他相似的感受。
這真是荒謬,可他抗拒不了她溫柔的神情,怎麼也無法拒絕,只好深深沉溺。
她將他的衣物一件件月兌下,只剩最後的單衣。不必觸模他的身體,光是在他身邊,便能感受那股寒涼之氣。
她想,他說自己今天吹了風,有點畏寒是真的。
因為昨天他們在一起時,直到三更時分,他的身體才開始變冷,而如今才初更,他已經冷成這樣,真到了三更……她無法想象,卻知道今晚自己一定得費更多內力幫他抵御寒氣。
簡言之,她今晚要累得吐血了。
是不是干脆讓他穿得像顆球入睡呢?這樣她也輕松一些。
可是……她舍不得啊、舍不得,也說不清心里這份憐惜從何而來,只知她不想看他受罪,所以只好辛苦自己。
「睡吧,淚痕。」她月兌下外袍,摟著他,一起躺上床榻,縴手一拉,厚被包裹著兩人,她柔軟溫熱的身子緊緊貼著他冰冷的身軀。「要說到取暖,有什麼東西能比得上人體呢?」
「可是……」他想說,他體內的寒氣非同小可,會凍著她的。
但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半直起身子,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睡吧!你不是吹了風,不舒服嗎?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他低頭看她輕顫的羽睫、蒼白的俏臉、還有那微微泛青的雙唇。
她身子是冷的,他體內的寒氣終是傷害了她。
但她為什麼不放手?依然抱他抱得那麼緊,真不怕凍死嗎?
他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做,因為他是太子,而她只是一個渴望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舞伎?
不,若她這麼現實,就不該只是抱著他睡,應該勾引他,行一場魚水之歡,以期盡快懷孕,母憑子貴。
可是她這樣……他不曉得如何形容心頭的感動,只能張開雙臂,輕輕抱住她。
「天洪,我不會負你的,絕對不會。」
她給他一份情,他會用一萬份的愛回報。
****
次日清晨,當花淚痕從睡夢中醒來時,精神飽滿,但腦子糊涂。
怎麼可能?他又一夜到天明了,期間完全沒有凍得醒來,就這樣沉沉地睡著,直到調皮的金陽透過窗欞,喚醒他的神智。
這是第二次了,他酣睡一夜,無比舒暢。
前次,他以為是東方王府風水好,方保他一夜安眠。
但昨晚他卻是宿在東宮,這個他住了二十幾年,也挨了七千多個冰寒夜晚的地方,還是一覺到天明。
是老天爺終于開眼,降下奇跡,助他月兌離病痛,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