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瀾隱隱 第9頁

「小姐等等呀--」見主子急匆匆地掉頭,女乃娘和潤珠丫頭提裙要追,忽地腳步一頓,因自家小姐像頭剛放出籠的小獸,火爆地撞進一名迎面而來的高大男子懷里。

來人迅捷俐落地穩住她的身軀,姚嬌嬌臉容陡拾,望見那男子英挺冷峻的臉龐,紅唇一噘,跟著月兌口而出--

「永勁哥哥,你……怎麼你也來了?」

「永勁……哥哥?!」

听她這般稱呼,在場的人皆是一怔,特別是年永瀾和鳳祥蘭,全然不知這兩人怎地相識?中間的牽扯似乎還不太尋常?

年永勁一身樸素灰衫,末著罩袍,只套了件褐色背心,對著姚嬌嬌道︰「左右無事,難得清閑,索性來龍亭園走走,沒想到你們也來了。」說著,他朝年永瀾略略頷首,又極為迅速地掃了眼鳳祥蘭,目中復雜的光芒一閃即逝。

隱隱約約,周遭氯圍起了波動,盡避薄冷空氣里有著淡甜的梅香,白雪輕覆下的草地,幾縷腥香的土壤味兒滲漏出來,散發著早春氣息,這般舒心暢懷,似乎僅姚嬌嬌一個有所感覺。

也弄不明白是何原因,望著年永勁,她原先氣鼓鼓的心田彷佛被開了個洞,郁悶的感受正從那道細縫緩緩釋出,不單單因為他的出現,好似……還有其它原因,能教她心里暢快些,狠狠吐口怨氣。

忽地,她反手扯住年永勁的單邊衣袖,身軀挨得極近,仰高的臉容嬌如花綻,與適才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就見她眸如麗水、笑靨動人,嗓音滲進幾分嬌柔--

「永勁哥哥,既然今兒個得空,我陪你一塊兒散心,咱們先去十字大街那兒听戲,我請你飲酒,晚些再來龍亭園里賞花燈、猜燈謎,你說好不?」說到後頭,美眸瞄呀瞄地,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覷著那丑顏男子。

年永瀾靜觀著她的舉止,一時間極難釋清心中感受。

她的態度帶著莫名的挑釁,微揚的下顎、親昵的傾近,再加上近乎討好的語調,像要同誰示威似的,他瞧在眼底,暗自作了個深呼吸,原本靜寂無波的心湖竟也劃過了什麼。

那一端,年永勁尚未回話,鳳祥蘭忽地腳步虛浮,縴弱身軀顛了顛。

「祥蘭--?」年永瀾瞬地回過神,趕忙扶住她,緊聲問︰「怎麼?身體不舒服嗎?」

蒼白秀容無力地搖了搖,虛弱地笑︰「沒事……只是頭突然犯暈。」

「莫不是撞傷了?我送妳回去休息。」

「嗯……」

年永瀾眉眼輕斂,正要護送她回年家大宅,那英挺的灰衫身影卻在此刻迅雷不及掩耳地襲近,擋在他們面前,還一把握住鳳祥蘭的柔荑,不由分說地道--

「到『澤鐸藥堂』去,我讓永澤幫妳看看。」

鳳祥蘭抿著唇,微透著倔強意味。

見年永勁接手照料,年永瀾自然而然地放開扶持,對著族兄點了點頭,聲音持平︰「也對,是該請永澤替祥蘭兒仔細瞧瞧,她適才跌倒,不知是否摔傷了。」

年永勁大掌一帶,竟在眾目睽睽下將鳳祥蘭攔腰抱起,未再贅言,旋身便走。

「永勁哥哥……」情況急轉直下,姚嬌嬌不禁沖著迅捷離去的灰衫背影追出幾步,嬌唇揚聲,可惜年永勁已然走遠。

「哎呀!」她小手握成拳,嘟起紅唇,剛流泄出去的郁悶又纏了回頭,倒不是吃鳳祥蘭的醋,而是年永勁怎麼一走,她想拿他幫自個兒出氣的計策全砸啦,半點也施展不出了。

「別唉聲嘆氣啦,小姐,鳳姑娘有年家大爺照料豈不妥貼,咱們也該往月老廟去,廟門一過申時就關啦,再不走都遲了。」女乃娘好聲好氣地勸著,一旁的潤珠丫鬟跟著點頭如搗蒜。

「不去!」方才對著年永勁的那抹嬌柔不知滾到哪邊去,姚嬌嬌頭一甩,羌皮小靴使勁一跺,「我、我我逛大街去,妳們誰也別跟著我!」

「小姐啊,妳乖,听女乃娘的話呀……」

還管啥兒乖不乖,丟下話,姚嬌嬌氣呼呼地舉步便走,散在肩背上的幾縷發辮輕輕晃蕩,連帶車動著扎在兩髻上的紅絲緞帶。

她走了一段路,沿著園里以青石鋪就的古意回廊打繞,園林的出口便在前方,此時,她猛地頓下步伐,大剌剌地轉身,眼眸瞠得圓亮,直瞪著離她約莫兩尺之距的青衫男子。

「你跟著我干啥兒?!」

年永瀾削頰微赭,胸懷暗吐,將那股悶氣呵出,平靜地回視。

「有些話想與姚姑娘說,不知姚姑娘方便與否?」

他眉心透著嚴謹,峻唇抿就一線,教姚嬌嬌方寸沒來由地繃緊,暗罵自己沒用,隨便就讓他挑起好奇心思。

她咬咬唇。「我才……才沒那閑工夫听你胡扯!」跟著還翹起秀挺的鼻子哼了一聲,雖然……一顆心都快被旺盛的好奇心給淹死啦。

年永瀾略略頷首,薄唇勾勒出輕弧。

「妳不敢听也就作罷。在下告辭。」雙袖一拱,正欲走人,一抹馨香迅雷不及掩耳地迎面撲近,待定下眼來,女兒家的嬌麗容顏離自己不到三吋,她身長不高,才及他的胸口,氣勢卻是凌人。

「誰說我不敢听?!我有啥兒好怕的?!」她小手又握成拳頭了。

年永瀾控制著臉部表情。

他到底模清了這姑娘一件事--她呀,全然禁不起激。

青袖一拂,他雙目別具深意地瞇起,竟越過她,緩步踱開。

姚嬌嬌一怔,眨了眨靈眸,隨即轉回身。

「年永瀾,你要說便說,別再拖拖拉拉!喂--你怎地走了?!你到底說不說?!喂--年永瀾--」

她沒察覺,自個兒正挺不爭氣地追在男子身後。

第四章意氣也好賭姻緣

迸意回廊沿著整座園林的輪廓而建,右進左出,閑適緩步,約莫半個時辰可走完;若中間再停駐步伐,欣賞南方建築的精巧細致,享受著浮生偷閑的悠然,往往在里頭轉上一天,亦不覺光陰飛掠。

然而,姚嬌嬌現下可沒那份閑情逸致。

「你這悶葫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年永瀾你、你你……到底啥兒事,再不說,本姑娘可沒工夫同你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後打轉都將近一刻鐘了,他徑自賞景,對著每位迎面而來的百姓微笑頷首,倒對她視而不見。

「不說拉倒!」她做啥兒這般沒骨氣,像只小狽似的巴在他後頭?!

正要掉頭走人,那極致溫潤的男子嗓音卻在此時喚住了她--

「天冷,有什麼事,等喝碗熱茶再說。」

迸意回廊的幾個邊角都擺著木蓋桶子,夏天供的是涼水,冬日則換上熱茶,官府撥了一些銀兩,一年四季,每日固定時辰還請人過來添茶加水。

年永瀾掀開略嫌笨重的木蓋,里頭擺著一個尋常的大壺,裹著厚厚的棉布保溫,旁邊還有幾塊樸拙的茶碗,他取出兩只,分別將茶斟上,將其中一碗放在離姚嬌嬌極近的木雕欄桿上。

「我沾過的東西,妳不敢喝就別喝。」話自然地沖口便出,他在心底嘆氣,也不懂為何要如此相激,頓時,真覺自己幼稚。

只見姚嬌嬌那張麗容好不服氣,沒多想,一把抄起那碗余溫猶存的茶,仰頭咕嚕咕嚕猛灌,眼楮還瞬也不瞬地直盯著他的丑顏,像要證明什麼似的。

年永瀾唇角淡揚,徐徐將茶喝盡,放回茶碗,他走向另一處木雕欄桿,憑欄而立,感覺她跟隨過來,他微側殘容,深邃地瞥了她一眼,道︰「姚姑娘,關于城西、城南那六十幾戶人家的事,我代那些百姓謝謝妳。」

姚嬌嬌陡地怔然,她當然懂得他所指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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