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亂了紀雨湘的發,詹姆士伸手為她撥到耳後,她不禁抬起頭凝望著他,自然而然地問︰「你怎麼會離開家鄉,來到這里呢?」
「我就像包爾一樣,是個天生的水手,不願一輩子留在家鄉的小島上,我想要好好看遍這個世界。然而,當我們的船抵達舊金山時,我卻不想那麼快離開,就這樣,一待就是七年。」
「為什麼?你愛上了這個城市?」
他望著那坐落在雲霧中的舊金山,「可以這麼說吧!一開始,它的自然之美吸引了我,但讓我留下來的,卻是它的人文精神和風情。在這個城市里,可以看到各色人種、可以听到各國語言,不管來自何方,去向何處,都可以在這里留下自己的足跡。」
紀雨湘點點頭,表示頗有同感,「那麼,你又是怎麼成為意大利區的老板呢?」
他笑了笑,「妳就像記者似的,老愛問個不停。」
她嘟起紅唇,「你到底回答不回答?」
他乘機低頭偷了一個吻,惹得她雙頰微紅,「這代價就讓我願意回答了。一開始,我也只是漁人碼頭上的一個水手,但妳也知道,在這麼復雜的環境中,是需要有人來維持秩序的,我除了會做生意,也會組織群眾,就這樣成為了老板,很簡單的過程。」
听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紀雨湘卻可以想象,當初他不知經過了多少風風雨雨。
「然後呢?你打算怎麼維持下去?」
「如果意大利區還需要我,我就會留下來當老板,如果時代潮流要將我淹沒,我也只好隨波逐流,功成身退了。」
紀雨湘卻不如此認為,她相信像他這樣的人,到哪兒都會有所作為的。
他模模她的臉頰,「滿足妳的好奇心了嗎?小野貓。」
「我說過別這樣叫我!」她不悅的提高了聲音。
他聳聳肩,仍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我喜歡怎麼叫妳,就怎麼叫妳。」
她故意轉過身去,雙手交叉在胸前,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心中雖然想生氣,卻莫名的反而有種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從背後抱住了她,「雨湘,我的玫瑰,告訴我,妳喜歡舊金山嗎?」
「喜歡。」她真的無法討厭這個城市,「但是……總有一天,我要回到台灣去的。」
她一說完這句話,立刻感覺到他全身緊繃起來,「妳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我終究要回到台灣去和我的家人會合。」
「如果……」他沉吟了片刻,才說︰「如果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呢?」
她愣了一會兒,這個可能性她不是沒有想過,但真的從他口中說出,卻還是讓她微微地顫抖了,「如果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不……我不要那樣想,我不相信!」
她用力搖著頭,腦中的疼痛加劇,在他懷中拼命掙扎,卻被他擁得更緊。
「雨湘,別激動,妳這樣只是讓自己更難過而已!」他圈住她的身子,不放她自由。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爸爸、媽媽、大哥和二哥,我不要待在舊金山,這兒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台灣!」
想到家人可能都已過世,想到自己在這世上如此孤單,她就不禁流下淚水。
「別哭!」他將她扳過身來,低頭吻去她的淚水,「我會替妳找到家人的下落,我會把他們都接過來陪伴妳,但是,我不準妳回台灣,因為妳的家就在舊金山!」
「不要!我不要!你不是我的誰,你別管我!」她仍啜泣著、掙扎著。
他只得將她的小臉按在胸前,輕嘆一口氣說︰「我說過了,我是妳的男人,妳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會放開妳的。」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這樣對我?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她抬起迷惘的淚眼。
「如果我能回答這個問題就好了,但或許只有命運可以解釋吧……」他捧起她的臉頰,低頭吻住她的櫻唇。
她不再掙扎、抗拒,只是靜靜的、深深的感受這個吻。
在美麗的天使島上,在多風的小山上,他們相擁而吻,眼前是迷霧中的舊金山,背後則是蒼茫的太平洋。
一幅永恆的畫面就此形成,印在彼此的記憶長廊中。
當晚,他們坐車回到富豪坡上的房子。
一進門口,就有兄弟們排列開來齊呼,「老板晚安!玫瑰小姐晚安!」
紀雨湘朝他們點頭致意,以眼神詢問著詹姆士,但他只是攬著她的腰,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模樣。
在他送她回房後,才開口說︰「半個小時後,大家一起在飯廳用餐,妳可以穿任何妳想穿的衣服。」
「大家?」她想到樓下那一堆有著「撲克臉」的男人。
「別緊張,只是一張長桌子,十幾個人而已。」他關上門,留給她隱私的空間。
直覺告訴紀雨湘,這絕對不是什麼「只是、而已」,所以,她可不能讓自己鬧了笑話。
她立刻打開衣櫥,翻出一件最性感、最誘人的衣服,然後沖進浴室,由于時間緊迫,她必須好好善用。
半個小時後,詹姆士身穿黑色西裝來到門口敲門。
「門沒關。」紀雨湘的聲音自房里傳來。
他開了門,看見佳人倩影,呼吸立刻為之一窒。
只見紀雨湘選了一件黑色亮片的小禮服,襯托出她那勻稱玲瓏的身材,大膽的剪裁露出前胸和果背,開高叉的設計則讓她那雙玉腿若隱若現。
一件銀色披肩巧妙的遮住了她的肩傷,但她卻刻意讓披肩微微下滑,讓人忍不住想一窺究竟。
黑發、黑眸、黑衣,襯著她的紅唇、藍色眼影和白女敕肌膚,她整個人出落得有如夜晚一朵神秘的玫瑰。
「妳……妳……」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說隨我喜歡穿什麼都行,我就喜歡這一件,不行嗎?」她眼帶挑釁地說。
「只有我看的話,當然行。」他將那件披肩往上拉高一點,「但看到他們流口水的模樣,會今妳失去胃口的,而且,妳會讓更多人想取代我的位置。」
「那又怎樣?」她甜甜一笑,狀似無辜。
「就讓他們放馬過來吧!」他苦笑一聲,挽著她的手走下樓。
寬大的餐廳里,有一張厚實的長桌子,十來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圍坐著,見到他們進來,便同時站了起來,但除此之外,靠著四面牆的地方也都站滿了黑衣保鏢,加起來至少有四十多人。
很好,很好,如此大的排場,詹姆士這家伙還真是說謊不眨眼!盡避紀雨湘在心里暗自叫苦,臉上的表情卻絲毫平靜不變。
「歡迎玫瑰小姐。」所有的男士皆朝她鞠躬行禮。
天,這又不是晉見女皇!紀雨湘勉強維持微笑,輕輕點了個頭,「幸會。」
詹姆士為她拉開椅子,兩人的位子說明了彼此的關系男主人與女主人。
晚餐一道一道的送上,都是典型的意大利佳肴,由歌劇三兄弟擔任服務生,他們表現得可圈可點,只除了偶爾會對著紀雨湘擠眉弄眼。
也多虧了他們三兄弟,才讓她不至于那麼緊繃僵硬,勉強能夠把口中咀嚼過久的食物吞下喉去。
畢竟,听著四周意大利腔英文此起彼落,而且都是針對她發問的,還真是讓她幾近抓狂邊緣。
「玫瑰小姐來自哪里?請說明身分背景?」
這問題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她優雅的放下刀叉,決定坦然面對,「我來自台灣,我沒有任何記憶。」
「沒有記憶?」所有的大老全皺起眉頭。
「她只要記得我就夠了。」詹姆士側過身,呼吸吹拂在她耳後,惹得她全身竄過一陣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