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吸了口氣不發一語,曹師爺見狀,控制不住滑下幾滴冷汗。
接著夫妻倆又在曹師爺的帶領下,由堂內側門入了地牢,便是關押犯人的大牢,牢里只關了幾個犯人,剩下空著的牢房,估計應該不是因為京城治安太好,而是那牢門的欄桿搖搖欲墜,連趙士程這等不諳武藝的都有把握一把將其掰斷。
一行人回到了大堂,趙士程沉重地感嘆道︰「房舍破爛不堪,武器銹蝕老舊,這就是我們京城的衙門?修起來得多少銀兩啊?」
曹師爺想都不想便回道︰「回大人,三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兩銀子應該就夠了。」
趙士程嚇了一跳。「你也記得太清楚了,這些錢我哪里付得起?」
「大人,若你要修繕衙門,朝廷會撥銀兩下來的,只是不會一次撥付那麼多,修繕的時間可能要拖得長一點。」曹師爺很認真的回道。
「不是叫我出那就好。」趙士程松了口氣。「不過怎麼京師衙門會破成這個樣子?」
曹師爺苦哈哈的道︰「趙大人,京師衙門從來就是錢少事多的地方,還要養一大堆捕快,牢里那些犯人也不能丟著不管。從數百年以前用到現在,還堪用就很不錯了。」
「歷任大人沒人想要修繕嗎?」趙士程不解。
「這個……這不是小人可以插口的啊。」曹師爺仍是苦笑。
趙士程懂了,曹師爺方才說朝廷會撥款修繕,但始終沒修的原因,顯然正是因為銀子都進了前幾任知府的口袋里了。
看來那錢宜被逼退,還真是不冤,要是再讓他繼續當知府,估計連捕快的衣裳都要打補丁才能穿了。
「好了,本官明白了。」
趙士程按了按隱隱作疼的額際,接下來官舍的部分也不用看了,這麼破爛的地方,就算他不介意,他也不想讓唐琬住進去,還是辛苦一點每日由將軍府來衙門辦公吧。
「曹師爺,你說朝廷會撥款吧?那就先補充一下咱們衙門的武備,這樣抓壞人也比較有效……」
趙士程成為知府的第一道命令,卻被曹師爺打斷了,「大人,小人建議您先從牢房修起吧,否則就算抓了人回來,也沒地方關啊!」
趙士程思索一番,點了點頭,這曹師爺似乎真有兩把刷子。「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原本參觀衙門的行程到此就該結束了,但一直沉默不語的唐琬,卻突然開口道︰「曹師爺,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們?」
曹師爺一驚,連忙搖頭。「在下不敢,夫人此話怎講?在下還是第一次見到大人和夫人啊!」
「因為你看起來……」不太好吃啊!她皺著眉頭,偏著頭直盯著他。
明明是一雙清澈如水的美眸,卻看得曹師爺莫名心里發毛。
「好了,琬兒,曹師爺或許是嚴肅了點,讓你有這種錯覺吧,他都是衙門的三朝元老了,沾染了點知府的威儀也情有可原。」趙士程好心的替曹師爺開月兌。
終于,曹師爺送走了趙士程與唐琬,待衙門的大門一關,他那恭敬的態度蕩然無存,而是化成了一臉凝重。
「這趙士程真如傳言一般正直爽朗,倒是唐琬似乎頗為精明,我可要多注意了……」
可憐曹師爺不知道,自詡閱人無數的雙眼,今日也有大錯特錯的一天。
趙士程雖然正直,卻也有他的心眼,絕不好欺;至于唐琬看似胸有城府,事實上卻是思考簡單,成天只會吃吃吃,而且她評斷一個人的標準,可是和凡人大大的不同啊……
第6章(1)
趙士程正式上任後,京城一片風平浪靜,連來報案的人都少了,一時之間,他都有種錯覺,這知府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當。
然而這樣悠閑的生活不過維持三天,京城竟然發生了一樁血案,門下省的錄事大人被人發現慘死在暗巷,尸體體無完膚慘不忍睹,雖然錄事不是什麼大官,但也結結實實是個京官,此事轟動了整個京城。
由于上回搶劫趙士程的匪徒還沒抓到,現在又發生了這種慘事,京城的百姓很自然的把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于是江洋大盜流竄京城的謠言不脛而走。
只有趙士程知道,上回那三名劫匪,絕對不可能是錄事大人凶殺案的凶手,光是氣勢那三個人就不知差了幾條街,還被唐琬打成了豬頭,這樣的孬種絕對不可能犯下如此重案,不過此事他有口難言,一這麼說一定會被認為是避重就輕,所以他很快找了仵作驗尸,希望能瞧出一些蛛絲馬跡。
只可惜仵作雖然驗出了錄事是刀斧加身,卻也沒有更明確的證據。
趙士程只好命捕快們在京里搜查,然而此舉也猶如大海撈針,徒勞無功。
就在案情陷入膠著時,居然又一樁大案發生,皇宮內的太監私自出宮,被人發現一樣死在宮外,死狀與錄事大人一樣淒慘。
先不論這名太監出宮做什麼,但他確實有官在身,堂堂五品的通侍大夫,死者的層級拉到這麼高,右丞相楊文昌為之震怒,責令趙士程盡快破案。
接下來便是朝廷舉行鎖廳試的時候,此時京城治安更形重要,偏偏又風聲鶴唳,趙士程這下頭大如斗,幾乎要以衙門為家。偏偏他這破爛衙門要什麼沒什麼,撥下來的經費也已經拿去修繕大牢了,所以捕快們的裝備依舊簡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因此趙士程初上任,便廣受批判,鎖廳試的士子們更有以此大書特書者,令趙仲湜連帶受到不小的影響,幾乎日日都有諫書在抨擊他,原本朝中文武對立,武將還略佔上風的,這下子被文官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郁悶的不只是趙士程,唐琬比他更加郁悶,沒有他陪伴在身邊,她在趙府里只能做個安分守己的乖媳婦,行為舉止要端莊有禮,連吃飯都不能太大口,尤其是那驚人食量不能泄露出一點一滴。
如果只是幾天也就罷吧,她的虎性讓她能吃一頓飽就撐好幾天,可是現在都快一個月了,她每日餓得兩眼發昏,常常懷疑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回天庭見玉帝了。有一次看到趙仲湜由她面前走過去,她都能看成是只大豪豬,差點沒沖上去把他串起來烤,由這個教訓她深刻的了解到一件事——她真的想念趙士程了。
她想念在他面前可以自由自在無偽的做人,吃得飽飽的;她想念每回自己親近他,他就驚喜交加的傻樣;她更想念兩人越來越親密的肢體接觸,對于自己只吻過他一次,她真的很怨嘆,那種意亂神迷、欲罷不能的感覺,她好想再體會一次。
她不知道,這就叫做相思之情。
于是顧不得天已經黑了,唐琬就想去衙門找趙士程,不過她也明白她不能告訴小春,更不能驚動公婆,他們是不可能允許她現在出去的,所以她只能偷偷的走出房間,再偷偷地翻出圍牆……
同一時間,在衙門書房之中,趙士程正靜靜听著曹師爺的稟報。
「根據仵作驗尸的結果,劉太監同樣是刀斧加身,全身共三十一道傷痕,但目前尚未能查出劉太監與錄事大人有什麼關連,他們認識的人大多是京官,也做不得準,所以疑犯尚未能確定……」
趙士程煩躁的揉了揉額際。「對方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密集做案,就有不被找出來的把握,我本來就知道這事不會這麼簡單。」
曹師爺愁眉苦臉地道︰「要不,我讓捕頭們再出去打探打探?」
這麼晚了能打探到什麼呢?趙士程原本想搖頭,但心頭突然一陣不明悸動,令他的眉頭狠狠糾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