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騷小曇花 第5頁

她挑釁投來的目光,精明燦亮,眸子間的惡意企圖遮掩在長長扇睫後頭,斐知畫當然看到了,卻淡然一笑。

「當然。你想上哪兒?」只要能與她多相處,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跟。

月下彎起粉唇,甜美如蜜的笑靨在他眼里漾開,如此無邪的俏麗臉蛋卻說出了完全不相符的答案——

「妓院!」

第二章

月下想要惡整斐知畫,就像一個不學乖的劣娃兒拉著眾人眼中的好孩子去做些壞事,就能滿足一些些惡意的快慰。

她猜想,斐知畫這種人,大概連妓院長啥模樣都不曉得,她這只識途老馬就好心帶他開開眼界。

月下為了學畫令人臉紅心跳的圖,時常往瓦子勾欄里鑽,纏著風情萬種的艷姑娘當主角兒讓她畫,久而久之便與妓院的姑娘、龜公、鴇嬤嬤都相當熟稔。她一出現,不少姑娘笑吟吟朝她打招呼,自然也沒人忽視她身旁的俊雅男子,搶著上前攀住他的臂膀,將身子挨向他。

月下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要等他被一大群女人生吞活剝,再不,看看他噴鼻血的狼狽樣也挺不錯的。

「你時常來這種地方嗎?抱歉,我身旁有人了。」斐知畫才對月下說了一句,立即幾名姑娘又來,他客氣而婉言地拒絕她們。

「很常呀。燕姊,你今兒個真美。」月下回答他,下一句纏著一名紅衣美艷的姑娘道。

「月下妹子,你來啦。」被喚燕姊的美姑娘笑得艷麗,蔻丹十指滑過月下的芙顏,與她笑鬧。

「燕姊,今天你有客嗎?」月下臉頰被搔癢得咯咯直笑。

「剛送走了陳家倌人。你遲來一步了……不過你身邊這個小扮哥有興致的話,我倒願意陪他入畫。」燕姊風情萬種對著斐知畫輕送秋波。

月下鄙夷瞟過斐知畫,雖然他渾身上下包得扎實,但剝光了也不會有太令人驚艷的光景。「他呀……衣裳月兌了也沒啥看頭,我可沒興致畫他。」浪費筆墨紙張。

「可我瞧小扮哥容貌生得極好,一身書卷味兒,好看極了。您有相好的姑娘嗎?若沒有,讓燕兒來伺候您可好?」燕姊粉顏湊向斐知畫,吐氣如蘭,正要勾引他,斐知畫一只指頭馬上落在月下頭頂,堅定而認真地指著她,月下尚渾然不知,還在一旁東張西望,尋找能供她入畫的鴇姑娘。

燕姊一聲好曖昧的「喔——」拉回了月下的視線。看見燕姊打趣的目光,月下心生困惑,正想問燕姊為何這般看她,燕姊先開了口。

「原來是月下妹子的男人……失禮失禮。朋友夫,不可戲。這道理我懂。」說完便甜甜一笑,扭著縴細的腰肢退場,像只粉蝶地撲向另一名尋芳客。

她的男人?!月下死蹙著眉,腦袋一抬,瞧見那只指向她的長指頭。

「誰準你指我的?!誰跟你有什麼關系?!拿走拿走拿走!」兩只蓮足又在跺蹬,雙手忿恨撥開半空中的手指,要不是他縮得快,她真會跳起來咬斷它!

「你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做什麼?這里不該是你能來之處——」

看到斐知畫不甚自在的神情,月下才覺得心情好些。

「我來可不是做你現在滿腦想的齷齪事,我上瓦子院的理由光明正大。不過你若想擁香臥軟,自個兒去跟鴇嬤嬤談價,姑娘我有正事要忙。」她逕自上到三樓,推開最後頭那間廂房,斐知畫自然跟了進去。

這處繡房還能嗅到彌漫在瓦子院里的脂粉香,濃烈得教人想掩鼻,唯一不同之處是這繡房儼然像書房,陳列于櫃上的藏書量驚人……一點也不像瓦子院里供人婬艷享樂的房間。

「有什麼正事必須在瓦子院里辦的?上瓦子院又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不怕被人錯認為鴇兒,萬一遇上尋芳客,被佔了便宜如何是好?」斐知畫追著她問,為她擔心。

月下沒功夫理他的教訓,在圓桌上攤開宣紙,備好筆硯,拋話,「磨墨。」

在斐知畫手里塞了墨條,月下旋個身,到窗邊拉開窗扇——奇怪的是,這扇窗不是開向外頭美景,而是能瞧見隔壁房的動靜。窗口有薄如蟬翼的絹布隔著兩房,只消凝目去瞧,對房里的擺設一清二楚。

斐知畫瞧見隔壁房進來一男一女,男人對著女人上下其手,女人嬌笑磨蹭他,房里婬穢的調笑清晰可聞,絹布亦阻隔不掉太多春色。女人早就知道月下的存在,男人則是猴急到無暇發現牆上的絹畫竟暗藏玄機。

「月下,你在偷窺——」斐知畫看懂了!

「噓噓噓噓!」她快手捂住他的嘴,另只手在自己唇前做噤聲動作,聲音壓低到近乎耳語,「你想讓他們听見嗎?!要是被發現怎麼辦?!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的疑問從她掩在嘴前的指縫里含糊出來。

他說話時雙唇的蠕動貼在她掌心,騷動著她的肌膚,吐出的熱氣像會燙人一般,她飛快收回手,再想到手心被他的唇舌踫過,她皺著小臉,使勁在他胸前衣裳擦手,彷佛手上沾了多少髒東西似的,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覺得掌心又熱又燙的感覺消失才滿意。

「做畫。」她沒忘了回答他的困惑,見到硯里的墨仍沒磨,瞪他一眼,「叫你磨個墨也不會嗎?」

斐知畫拿著墨條折回桌前,乖乖磨墨。

身後那扇窗傳來婬聲艷語,讓他覺得頭疼。這情況太怪異了……他無法像月下這派輕松自在、怡然自得。

「你是用這種方式來觀摩如何做畫?」他維持著與她同樣的輕音,不壞她的事。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姑娘家怎麼知道男歡女愛是什麼玩意兒?」月下用「你真蠢真笨」的眼神睨他。尋常好姑娘恐怕連男女關起門在房里玩些什麼都懵懵懂懂——不,是全然無知。哪一個不是等上了花轎、掀了紅縞、放了床簾、月兌了衣裳才一知半解弄懂雲雨之事!

「我以為你知曉人事,已經嘗過床第之趣。」不然栩栩如生的圖是如何繪出來的?

「你——」她吼得太大聲,趕快閉嘴,還差點咬到舌根。她火紅著瞼蛋,低低咆哮,「我要是有這個膽,老早就被我爺爺打斷腿,還能跑給他追嗎?!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爺爺,他古板到要是知道我洞房花燭之夜沒落紅,他一定會代替我夫家賞我一條白綾叫我自個兒上吊自殺,省得丟了月家的臉!」那只食古不化的老頭子根本不講理的,哼!

「你不是不怕你爺爺嗎?」還老是將老人家氣得七竅生煙。有膽和老人家對吼,沒膽離經叛道?

「我不想背活活氣死親爺爺的罪名。」她扁扁嘴。「好了,你別吵我,我要先畫圖,再跟你講下去,隔壁房都快做完了——萬一隔壁房的男人身體太虛,說不定再兩下就結束了。」她輕嘖了聲。

斐知畫真不確定自己听見了什麼,只能無力搖頭再搖頭。

筆蘸墨,月下開始描繪閨房里香艷私密的激歡,她朝絹窗瞧一眼,下筆緩慢而仔細,斐知畫細細研墨,專注看著她一手挽袖,一手執毫,將畫里男女眉宇間沉醉于婬靡快樂的歡愉繪入紙上……一幅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秘戲圖,竟然是出自于這樣的姑娘手里,斐知畫若不是早已習慣,真會覺得突兀。

「你畫圖會臉紅?」他目光膠著在她臉上兩朵粉女敕女敕的紅雲,幾乎讓它吸引住所有注意力,他無法移開眼神,為她此時的俏模樣而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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