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擁她入懷 第12頁

「你是在嫌我弄的伙食難吃了?」二師兄在他背後冷冷地插口。

謝邑一跳,是真的從原地跳起來。急忙轉過身解釋道︰

「不不,怎會呢?只是我不敢麻煩二師兄你而已。若不是我上回打爛了人家飯館,結果東家說什麼也不讓我再進門,二師兄你也不必那麼辛勞啊。」他突然有些扭捏,粗厚的嘴唇不自覺稍微噘起,看來十分詭異。「咱們從小一起長到大,你有多笨手笨腳我又不是不明白的,我記得你小時不過想切個梨給我吃,最後切完卻只剩核兒。再怎麼說,你一年也不過才來看我一次,我怕你走都來不及了,哪敢嫌你啊……」

二師兄面無表情,瞪著地板半晌。隨即隱隱咬牙道︰

「你走開!」很無情地把大塊頭推開,他看也下看謝邑,直接對管心佑說︰「你昏了幾天,一定是想吃些東西了,我去喚結福進來。」不若謝邑的多話,他簡短地交代,隨即走出房門。

「啊!我也要去找徒弟!二師兄,我知曉你臉皮很薄很薄,但個性其實非常多愁善感,但你也不要每次都自己偷偷生怒不睬我,等等我啦。」謝邑哇啦哇啦地跟著追去。

人聲遠去,恢復一室寂靜。

一陣風從沒有關的門吹進,拂上管心佑的面頰。他因為涼意而輕顫了顫,這才有真正清醒的感受。

望著白紗的床幔飄揚展動,他緩緩閉上疲累的雙目,拼湊著剛才那兩個男人的談話。

他被人救了,現下在揚州,幫徒弟的忙……誰是徒弟?

對了,他們……還提到結一順……

結福?

他猛地頓住,就感覺有人走近。

結福端著木盤子,輕巧地放於桌面,里頭只有一碗久未進食者適合入口的清粥。用大骨熬的粥香味四溢,若非她已經煮好幾鍋飯菜放在小廳里,師父怕又要來搶了吧。

她站定在床前,遲疑一會兒,才伸手將幔紗撥開。

「……咦?」她看著雙眼合閉的管心佑。自語低喃道︰「師父明明說少爺醒了啊……」

又昏睡過去了嗎?算了,沒醒也好。她反而松口氣,將紗帳束好在床柱旁邊,半彎。

將掌心遞貼於他的額上,她露出幾日以來難得的笑容。

「幸好退熱了。」大夫說燒三日以上就危險了,沒有變成那樣真好。

她欲收回手,卻突然教本來應該是在安眠的管心佑一把拉住。

「呃!」她踉膾半步,跌坐在床旁,撞到肘部。

輕輕抽口氣,她下意識地抬眼,就對上他那雙處境狼狽卻不減傲氣的眸瞳。

「是你……」他乾啞喘語,不可置信?剛才那一扯,已經是用了他所有的氣力。「為什麼……你……你為什麼……」完全沒有頭緒,不知從何問起。

他能夠認得出來,她說話的嗓音獨特,明明年歲不幼,卻如孩童般稚女敕。所以……在他昏迷之時,是她在說話?是她在旁邊?不是夢?

「……少爺,」她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心慌,但也很快平復。「您醒了就好。空月復許久,一定不好受,先吃些東西吧,好不好?」

忍住肘邊疼痛,她站直身,從一邊的屜層中拿出薄被,放於床頭墊好,道︰「我扶您。」

避心佑雖不願意,但卻著實沒有能力自己坐起。讓她攬著自己的肩膀,鬢邊幾繒發絲在他頸邊滑動,她不像閨秀或者千金,幾乎沒有什麼香氣,甚至額旁有著細汗和油煙味……

在他些許出神當下,結福已經讓他倚著軟被坐靠安好。

拿過熱碗,她放進羹匙稍微翻拌,像是在猶豫什麼,垂著臉片刻,她舀起一口的份量輕輕吹涼,然後神情猶似對他失禮般,舉臂將那口粥送到管心佑眼前。

「少爺,這粥沒有府里廚子煮的好,材料也很平常……但是,希望您可以忍耐將就點。」她輕聲說道。

避心佑是如何挑剔食物的,她不會不清楚。

他惱極,異常不悅,有一瞬間的抗拒。不只是由於那貧窮人的吃食,更是因為他竟需要結福親手來喂!但是他全身無力卻是事實,若他想要盡快恢復這種廢人的狀態,逞氣憤怒打翻這碗粥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深深呼息幾次,他瞪視著那泛有肉香的淡粥,張口吃下。

她似乎因而放松緊繃的肩膀,因為低著臉,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很快地再舀一匙粥,房間里除了兩人幾乎听不見的呼吸,就只剩下羹匙刮碗的細響。待瓷碗見底,結福隨即起身收拾,那舉動太過迅速,看來就彷佛一點也不想和他獨處。

那碗粥雖無法令他生龍活虎,但至少有了說話和思考的余力。

「你什麼也沒解釋就想走嗎?」面對她,他似乎不曾有過好口氣。

「……少爺想知道什麼?」她背對著他輕道。

他皺眉。「那個姓謝的,是你的師父?」

「是。」

「學什麼的?」

「學……學武的。」她小聲道。頭更低了,讓他見著黝黑的後頸。

學武?這個回答讓他甚是詫異。

只要下人做好份內之事,他不屑也不想理會他們的私事。不過她一個姑娘……學武?

「真的是學武?」而不是其他?他冷淡斜瞥。

他懷疑的問句其實是一種明顯的不信任,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如果非關師徒的話,那麼隱藏的關系很可能無法見人。

結福瞅著木盤里的空碗,模糊一笑。「真的是學武。」

「那……」是你救了我嗎?這句話卡在喉中,他巴不得忽略。

對於她救命的恩惠,在他心里,比起感激道謝的表示,他更有種——居然是被她給援救之感。

自己性命未絕,他慶幸︰但讓個奴才對他施恩,他還要考慮接受,卻已經被迫接受。

包何況,她還對他有不該存在的感情……他不想和她有所牽扯。

「等回去以後,我會給你重金酬謝。」

他不是把她看得很市儈,就是擺明不想承擔其它多余的東西。

她只是沉默著,隨後端起木盤往房門走。「少爺,您休息吧,晚點,結福煎藥拿來給您暍。」

她沒有回頭,但是語調細細柔柔的。

避心佑睇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意外地又想起在他神智不清的那段時間。

醒醒睡睡交錯之間,她總是在他耳邊輕喃安撫。

那麼溫柔,那麼悅耳,那麼樣地……令人安心……

他倏地蹙眉,趕走那些斷續的片段,體力不夠,索性躺將下來。

忽然,他看到里頭的枕邊有翠綠的光閃。

他伸手拿起,是自己隨身的那枚玉佩。記得,自己跌落溪溝之時,身上沾滿爛泥,玉佩或許早在之前掉落他處。

那麼……

翠玉剔透玲瓏,他眯眼,將之收在懷中,沒有再想下去。

**

這里也是一個武館。

听謝邑說,他下揚州就是來自己的分館巡察。所以,晨曦和午後,總會听見一群人練功吆暍,不過管心佑處在的房間偏遠,那喧鬧如蟲鳴,也不是那麼吵人。

一早醒來,早膳就已經用小幾擺於床邊。

他疑惑怎麼沒有濕巾淨臉,不過因為月復部饑餓,就先食用起來。

雖然他不喜這些粗劣的食材,但味道倒是還可以接受。

待他吃飽,靜坐一會兒,沒見半個人。身體似乎有些發癢,十指指尖塞滿黑色污泥,抬袖一聞更是有著酸餿惡臭,他身上所穿衣服,雖然並非原本跌入溪溝那件,但他也好幾日沒有沐浴餅了。

尊貴如他,當然喜歡清潔。

想弄些水來,擦擦臉也好。張口便想喚人,這里不是管府,也非客棧。

……結福呢?

他索性要下床,左腳才踫地就疼痛難耐,他忍不住坐倒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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