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緣二品官 第22頁

像是他不愛用晚膳,通常都是要廚子擺滿整桌精致飯菜,自個兒吃個一兩口,就任性妄為地說沒食欲,推給她善後,還補充什麼吃不完就拿去倒掉,浪費至極,害得她總塞滿整個肚皮,還偷偷打包外帶分給外頭一些乞丐饑民。

實在搞不懂,戲曲里面說的那些個……老爺虐待僕人、主子欺負下屬,一定都是夸大騙人,跟著他,不僅吃好穿好,還睡得舒舒服服,她以前的生活都沒這麼安逸過。

她曾經認為古怪而想詢問府中其他人,結果居然每個家伙瞧見她掉頭就走,沒人要和她說話。是,她是明白他不好相處,但也不至於連在他底下做事的人都如此吧?

是她的認知有所誤差,還是說,他的確愛跟別人不同?

有人來訪時,那更是精采,總之就是閉門羹一碗不客氣丟上。他一派唯我獨尊地和她在亭里泡茶賞花,任由訪客在大廳中呆呆坐一整天,對方還能咬牙忍住青筋微笑地說「下次再來」。要是他難得好心情讓人得以進府面見,卻又會一臉擺明「本大爺我現在沒閑,快快滾蛋」,嚇得人趕忙拱手作揖,留下拜訪禮品,乖巧離去。

她不懂左都御史是什麼官,二品又表示官位有多大?難道他拿朝廷奉祿糧晌,平常的工作就是……這樣以愚弄眾人為樂?

今兒個,不就又有人被當成傻瓜了?

張小師在偏廳門口偷偷張望著,見里面坐著一位衣著相當華麗的夫人。剛剛听到守門的報訊,這位夫人是某某官員的妻子,因為那個某某官員重病臥床,所以她才代夫上門拜訪。

她覺得沃英的訪客不是普通的多。單日少時平均一兩人,多則四五人!她真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找沃英是要做啥?

是要跟他談論國家大事?還是其它?

她不管這些麻煩事,只曉得讓人久等很不禮貌,這華服夫人少說也已坐上半日,一杯茶水都沒有更是夸張。

她什麼也不做,只是給杯茶該沒關系吧?望著木盤上冒著熱氣的茶水,她思量了會兒,終究還是舉步走了進去。

「請用茶。」將溫熱的瓷杯擺上小幾,她說完就要退出。

「等等。」那夫人睇她一眼,啟唇問道︰「妳是沃大人府中的丫頭?」一雙艷魅的眼兒審察著。

「啊?」順著她的視線,她知曉自己身上這衣服是跟其他下人有異的了。沒辦法,她穿不慣丫環那種長裙水袖,沃英也沒強迫過她,她便一直依著自己平日在外行走的簡單裝束。「我是。」目前算是,以後就一定不是了。

听聞她的回答,夫人微皺眉頭,嫌棄神色一閃而逝,笑問︰「妳是什麼時候入府的?」

雖不清楚她為何和自已閑話家常,但人家和善,她也隨意,「不是很久。」

「是麼?」那夫人輕挑娥眉,笑談似地︰「妳……知不知自個兒主子最近有否入宮?或者上朝?」

「咦?」她遲疑了下。別人的事,還是別由她亂說,「這個……」

「我問妳有沒有?」望見她閃爍其詞,那夫人甚是不耐,口氣立即變差。

「夫人,妳若是想知曉,為何不親自來問沃某呢?」門外一道聲音打了岔,修長溫雅的身影隨之進入。

「沃大人!」夫人堆上滿臉笑意,與適才判若兩人。

「多禮了。」沃英一拱手,隨後瞥向張小師,「妳在這兒干什麼?我不是要妳在房外等候?何以妳先行離開?」笑容和藹。

雖然語調平常,但張小師就是隱約感受到其中興師問罪的意味。

「呃。」她抿唇,找不到籍口。

「還不出去?」輕微地不悅。

又趕她走了。張小師鼓著頰,這已經不是第一回。

「是……」真的不是她會錯意,不知為何,他老一副怕別人看到她的樣子。她知道自己這窮酸樣敗壞了他府中的格調,但也不必這樣啊。

慢吞吞地往外走,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沃英卻仍舊背對著她。她垂眼,沉寂跨出廳門。

「沃大人……」見閑雜人等離去,那夫人即刻軟語呢喃,上前兩步貼近沃英。他淺淡微笑,將她斜過來的香軟身子扶正,關懷道︰「夫人,您腰痛嗎?為何站不穩?」誠懇得不得了。

「不……」那夫人神情一僵,又泫然欲泣,「沃大人……您可幫幫妾身,妾身夫君因為上次的事情而被查辦,愁憂交攻,已心力盡瘁,現臥病於榻,能幫咱們想辦法的……就只有沃大人您了。」好可憐地幽幽垂首,晶瑩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上次的事?」沃英放開攙扶的手,些微退開,讓那夫人沒有準備地往前踉蹌,差點跌倒在地。「請恕沃某不明白,上次的事是什麼事?」

「就是……」那夫人才站穩,左右張望了會兒,才繼續虛弱地道︰「就是您要咱夫君替您……替您……」有點急了。

「喔!」沃英一擊掌,恍然大悟。「就是妳夫君收賄拿錢上青樓吃花酒,然後被我知道,接著我便請妳夫君給我辦些小事的『那件事』啊?」

「是……是的。」那夫人美麗的臉龐微微地扭曲,「咱夫君已經照您的話,將機密的公文給您過目,所以,現在他有難,您是否可以……」

「可以什麼?」沃英無聲而笑,一手負後,踱出個隔閡,輕道︰「我可沒說替我辦事,就得讓他月兌身啊。」

「咦?」那夫人楞住。

「妳夫君替我冒險,是因為他自願。」好無奈地說明。他的確是沒費半分力氣威嚇,僅等著他人自作聰明,這種出賣奉獻,只是被他誤導的自以為是。「所以,妳夫君是死是活,甘我啥事?我可沒逼他幫我。他賄賂公行,理應得以責罰,妳求我,那也是沒用的。」不是由他直接上書揭發,已經算很好心了。

夫人氣極,怒道︰「你……你難道不怕咱們也告上你一狀?」御史犯法,罪責更是加重!

他淡雅一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呵……這樣也好,省得夫人妳老要上府辛苦賣弄風騷,以保住那些榮華富貴。你們如果嫌平常日子過得太安逸,可以盡避試試。」他絕對奉陪,到時包準精采刺激,混淆是非,顛倒黑白,「還是說……妳希望妳夫君再多一條泄漏秘密的罪刑?」他微微笑語,眸底閃著詭異光芒。

夫人滿臉錯愕,呆立在原地,根本接不下一句話。

「請回吧,夫人。」別再浪費時間。

輕揮袍袖,他甚至不搭理她會有什麼其它反應就走了出去。

才跨門檻,就見張小師抱著木盤,背脊緊緊地貼著梁柱,她很慢很慢地轉過頭,直視著他,她面上的表情,是他從未看過的驚訝。

「你……怎能如此冷酷?」她問,幾乎是無意識的。

沒想到,她只是覺得好奇所听到的東西,讓她這麼……這麼震撼。

瞅著她,他眼瞳中隱藏著某種思緒,道︰「這些人都是因為有求於我而想盡辦法前來阿諛奉承。我已經說過,他們愛等就讓他們等,誰準妳私自到這兒招呼?」

她不答,只道︰「你為什麼……不幫他們?」還落阱下石?

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妳了不了解我是做什麼的?以為我開善堂?這也幫,那也幫,我豈不是忙死了。」

「……你老是喜歡把話說得很難听。」她小聲地說著。

「妳……覺得我很令人生厭?」他冷淡間出一句,身側隱隱握拳。

張小師沉默,沒給回答。

「是不是?」沃英再問,眸色森暗。

她猛抬起頭,略帶氣憤地看著他。「我沒有!是你討厭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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