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緣二品官 第23頁

不然、不然怎麼會不記得她,或許就是因為對他而言,「張小師」這個名字的存在可有可無,所以他才會撇下她一個人,才會在還魂以後忘了她。

才會讓她擁有兩人的回憶,卻又必須獨自承受這個回憶帶給她的難受!

她其實是喜……察覺自己藏不住的感情,她泄氣又失敗地跺腳。反正現在跟他講些什麼,他也不會懂的!

「妳——」

「總之我不討厭你,就算所有人都討厭你,我也不會。」一口氣說完,她低著頭盯住石板地,看見他的影子靠向她,近得燙人的呼吸甚至拂過她的發,她不明白他想做什麼,胸口只是狂跳。

他卻僅在她旁邊停留須臾,而後沒有說半句話,越過她走開。

看吧,他根本听不懂。

她佇立了好久,直到確定自己能自然地笑出來,才跟著他的腳步走去。

***

他曾對她說過,他的存在會讓人厭惡,她覺得,她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他的所作所為,真的差勁又惡劣,讓人無法點頭稱贊或者大聲叫好。如果她是那些想要求幫助的人,可能會克制不住吐他口水。

雖然他是個這麼這麼壞的人,但她還是站在他這邊,甚至,連理由都會自我尋找條條排列,好替他月兌罪。

譬如,來找他的那些人都是本身已經犯了法,所以罪有應得;他說話刻薄難听,那是他天生如此;他的惡,只是表面上淺薄,實際並不是這麼無情……

還有……他不害人,就得乖乖地等人害他,這種環境,讓他非得這般陰險,否則找不到位置生存。

這麼多強而有力卻庸俗不堪的藉口,真是連自已都感覺好笑。她不會對他感到失望或者懼怕,她知道不會。

必於他,她想得太多,想得頭好痛。

望著他坐於桌案前專注的側面,她偷偷嘆口氣。

抬頭推敲時辰,他在書房寫摺子已經大半天了,她站在旁邊覺得別扭又無聊,看他沒事需要招呼,她走到閣欄旁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卷略有破損的卷軸,拿著用面粉和水調成的襁子,慢慢地沾黏起來。

那時候,他在自已眼前平空消失,這卷軸也不知為什麼在她懷里被弄破,還掉滾出來沾了泥沙。

這是師父除了她的名字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很寶貝的。雖然已經擦拭乾淨,但是損壞的地方讓她好心疼,好不容易一點一點才給她修復了些許。

「妳在做什麼?」

溫雅的男嗓無聲息地出現在後頭,這種背後現身的戲碼幾乎每日都會上演兩、三遍,她已經不再那麼容易被嚇著。

回過頭,她瞪著他,往旁邊移了個位置,「你別老是靠得那麼近,行不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就這樣黏在她身後,一臉死人……

生氣地敲敲自已腦袋,她明明提醒自己好多遍了,不要再把他和之前的那抹幽魂混在一起,為什麼他的一舉一動總是讓她不能得償所願?

他先是挑著眉毛,細細地審視她的態度,半晌,緩緩揚起唇,傲慢道︰「我就喜歡靠那麼近。」

「反正……反正你就是喜歡那樣,你更喜歡隨便把姑娘拐去床上睡覺。」後來她有仔細想過,他們兩個會共宿一晚的理由真是牽強,她是遭受了太多打擊才會昏了頭相信他的理由。而且,相較於她當時的吃驚,一定是因為他平常就這麼做才會如此平淡看待。

「我喜歡……隨便把姑娘拐上床?」他微笑重復,笑得好冷。

「算了,你喜歡哪樣關我啥事。」她失望地低聲咕噥,又嚴肅道︰「我告訴你,後來我想想的時候,覺得有點生氣,你以後別再那麼做了。」一點都不尊重人。

他爾雅的表情未變,卻就是讓人一眼明了他的不悅。「妳以為每個人都能這麼輕易睡在我身邊?」語調如冬日寒雪,霜骨凝冰。他有這麼廉價?

「咦?」干什麼咬著牙齒說話?這樣很難听懂。

「……妳為什麼這麼珍惜這東西?」沃英沒回答,瞧她一眼後將目光移開,獨霸地將重點替換。「妳老把它放在懷里,就寢的時候也是。」指著那攤開的卷軸。

「你……你怎麼知道?」難道他偷看她睡覺?她狐疑地瞅他。

他沒讓她有空胡思亂想,然後摧毀自己在她眼中已經很不良的形象。「就在我隨便拐妳上床的那一晚,這玩意兒掉了出來,我好心幫妳塞回去了。」

聞言,她的表情有些痴呆,驚訝張口︰「啥?」她反射性地捂著自己胸口,好、好平坦,真可悲。「你、你你——幫我塞回去?」

「是啊。」和善笑言,好整以暇。

「呃……」嗚……她不明所以地想哭。

「妳還沒告訴我,這東西跟妳有什麼關系?」他撩起袍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我干啥跟你說……」在他的眯眼下,她收拾本就微薄的自信心傷,扁扁嘴,道︰「這是……對我很重要的人給我的,所以也對我很重要。」雖然她只看得懂三兩皮毛,放在她這邊其實很沒用。

「喔……」沃英睇著卷上大大小小的圖案符標和文字說明,微側頸子,放直的看,更像一張大的符咒。「對妳很重要的人?」他挑眉,特別對這句起了反應。

「嗯。」她含糊地應了句,不太想讓他曉得她以前假扮道士騙人的事。

因為他曾經對她說過,他討厭那種人……她不想讓他反感,就算他現下不記得她也是。

「……那,那個人呢?」他瞅著她,緩慢道︰「就是那個,跟我同名,而你錯認成我的那個人。」

「錯認……」原來……他誤會為這樣。

她低著臉。自己並沒有……錯認的。

「他對妳也很重要嗎?比給妳這玩意兒的人更重要?」他狀似隨意問道。

「嘎?」仿佛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她訝異地凝視他一會兒,而後垂首,「這個,他當然……當然也是很重要的……他離開我的時候,我很傷心呢……而且非常希望能再見他一面……」斂著睫,她露出了傷懷又無奈的神情。

澀澀地笑了笑,她小聲道︰「可是也沒用……因為……因為他……」敏感地察覺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她面頰一燙,又覺自已話太多了。「我在說什麼!反正、反正現在不要緊了,只要他人平安,那就好了。」

修長的指撫著唇。他下了結論︰「嗯……我想妳一定是喜歡他。」斬釘截鐵。

「啊?」思緒產生瞬間的空白,仿佛被人一刀捅穿,萬丈熱氣沖上她的腦袋,熊熊大火燒得她難以再平心靜氣地偽裝。她爆紅圓臉,亂搖著手︰「不不!我哪有……」

「妳分明就是喜歡他。」

「我——」

謗本不听她解釋。沃英起身,揮揮衫袖,慢慢地走開,背對著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道︰「所以妳會為他難過,為他歡喜,為他煩惱,為他的一切而牽動,因為妳很喜歡很喜歡他。」

「我……我喜歡……」她困窘反覆。

「妳就是喜歡他,喜歡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你胡說……」這個家伙……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能把話說得這麼大聲?在他無形的言語壓迫下,她好似開始混亂了,「我……我……你亂講!我沒有!」用盡排斥,她口非心是地否認這個會侵吞她所有清晰思緒的答案。這是她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出來的秘密。

因為她不能,也不可以喜歡他!她才不要那種只有自已一個人很可憐的喜歡!

匆忙地收起卷軸,她脹紅顏面,幾乎像是逃難,抱住東西就要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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