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子嬋人呢?
為什麼沒有躺在床上乖乖的休息呢?
她人呢?
是在廁所里吧?
腳步幾乎沒有停止,他沖向屋內唯一的隔間廁所,但是里頭卻跟外頭一樣空無一人。
她人呢?
「子嬋?」
身上有著多處骨折受傷未愈的她會去哪里?
「子嬋?子嬋!」
像失了魂般,他瞬間跌跌撞撞、頭也不回的又迅速沖出家門去。
受著傷的她會去哪里呢?
第十章
她無處可去。
坐在離租屋不遠處的小鮑園里,施子嬋木然的呆坐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里待了多久,只知道匆匆逃離那個令她覺得快要窒息的房間後,她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她不能回媽媽家,因為她受傷的事始終都是瞞著媽媽的,如果她帶著這些傷回去,肯定會把媽媽嚇昏。
她也不能到同事或朋友家去,因為此刻的他們全都還在上班,即使沒上班的,家里也不方便讓她暫住,尤其她現在又是行動不便的病人。
她不能去找子勛,因為他住的學校宿舍是女賓止步的,他根本就不能收留她。
她想過小彗、艾媺、麥峪衡那群朋友,但是他們全都與聿權交情匪淺,所以她根本也不能去找他們。
然後,她便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只能拄著拐杖,在路人懷疑、好奇、可憐、同情的目光下,拖著殘廢般的步伐走進這個小鮑園里。
天空是藍的、草是綠的,人行步道磚是紅的,就連公園里的垃圾桶都漆成了可愛活潑的粉紅色,就只有她的心是灰色的。
麗柔和聿權……
她怎麼會沒想到呢?
麗柔的確是比她漂亮,說話溫溫柔柔的,不像她這麼大剌剌的。做銷售的工作讓她能言善道,不像她寫程式的,不管是思路或做人處事都硬得像塊磚一樣。
麗柔會化妝、會打扮,舉止得宜得就像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一樣,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也難怪聿權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陷了進去。
只是她不懂的是,既然他都已經陪她去買了婚戒,為什麼他不趁著她車禍喪失記憶這個機會與麗柔雙宿雙飛,反倒還留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他是覺得對不起她,想藉這種方式來贖罪嗎?可是真是如此的話,他為什麼又不只一次的對她說他愛她?
他該不會是想要享齊人之福吧?
不,聿權並不是這種人,她知道。她不知道的是,既然他都已經要和別人結婚了,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又說愛她?
她現在的腦袋一片紊亂,根本就不知道她該相信他所說的,抑或是相信她親目所見、親耳所聞的一切。
也許她該回家好好的坐下來與他談一談,但是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結果被遺棄的人是她。
如果真是這樣,今後她還有一個人孤單活下去的勇氣嗎?
習慣了他的愛,習慣了對他的依賴,更習慣了他的存在,她根本就無法想象失去他之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四年前,她是帶著怨恨與期待拚了命才撐下來的,而今,在接受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之後,叫她如何恨他?在知道他要結婚後,又叫她期待什麼?
期待他早日離婚嗎?
悲哀的自嘲一笑,她淨空自己的思緒,茫然的瞪著頭頂上的天空。
不知何時開始,藍天已被灰蒙蒙的烏雲遮蔽,樹木花草似乎也都變得垂頭喪氣的,像是在無聲的呼應著她灰蒙蒙的心情一樣。
天空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雨絲一絲絲的飄落在她臉上、身上,像是輕柔的撫觸、無聲的安慰,卻讓她更想要放聲大哭。
今後,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閉上眼楮,她分不清是雨還是淚慢慢的爬滿她臉頰,只知道雨似乎愈下愈大,而她卻一點想動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之間,雨滴不再落在她臉上,但她卻仍能听見四周浙瀝嘩啦的下雨聲。
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睜開紅通的雙眼,然後就見到他懸在她上方,頂著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可怕神情瞪著她。
「你覺得你身上的傷還不嚴重,想再得急性肺炎嗎?」他冷冷的開口。
她慢慢的抿起嘴巴,垂下臉來,默不作聲。
「起來。」他倏地命令道,然後退後一步讓她自己站起來。
他沒有伸手拉她,也沒有幫她的打算,眼睜睜的看她幾次因行動不便而差點跌倒,卻仍是袖手旁觀。由此可見,他真的氣瘋了。
施子嬋也沒有開口要求他幫忙,她低著頭,一次又一次的試著靠自己與拐杖從椅子上站起來,即使撞痛了傷處也不在乎。淚水不斷的從她眼眶中滑下,混合著雨水沖淡了它的咸度,卻沖不淡它所含帶的心痛與哀傷。
好不容易終于站直了身體,她轉身,拖著半殘廢般的步伐,就往公園的出口走去。
突然之間,她攙扶著拐杖的手臂被他拉住,接著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他打橫的抱了起來,大步的朝公園的出口,回家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他既沒開口說話,也沒低頭看她一眼,而她亦沉默不語,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液體,則不斷的從她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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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兩人各自沖了個熱水澡,換上干的衣服後,沉默的各佔屋內一方。
施子嬋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瞪著地板,而簡聿權則是靠在房門上,像是想阻斷她的退路般,一動也不動的瞪著她。
屋內沉靜得嚇人。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突然之間,簡聿權打破沉靜冷然的開口。
施子嬋迅速的看他一眼,沒有應聲。
「如果你沒話要說的話,我有。」他生氣道,語氣不自覺的提高了起來。「你是什麼意思?一個人坐在小鮑園里面淋雨,你是想自殺是不是?如果我沒有找到你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要坐到昏倒、被人發現送到醫院去,你才甘願?」
施子嬋沉默不語。
「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
「我想起來了。」
簡聿權楞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她突然冒出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什麼叫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什麼來了?
「我的記憶恢復了。」
他瞪著她,終于知道她在說些什麼。雖然這個消息很令人興奮,也很可喜,但是這和他現在所要跟她談的事毫不相關。他仍覺得怒不可遏,仍能感受到為了她的失蹤與四處都找不著她時的恐懼與害怕,那心有余悸的感覺仍讓他四肢發抖。
「所以呢?因為記憶恢復了,你就一個人跑到小鮑園里去淋雨慶祝?還真是有創意。」他諷刺的冷哼。
「中午你走後,有通從金飾店打來找你的電話,要我轉告你,你訂的東西已經到了,要你帶著你的未婚妻一起過去一趟。」她平靜的說,語氣從開口說話起都維持在單一個調調上。
「所以你一個人跑到小鮑園里淋雨,是為了幫我慶祝我有未婚妻?」簡聿權繼續諷刺的盯著她冷聲道,一點作賊心虛的表情都沒有。
他沒有否認未婚妻這三個字的說法,讓施子嬋瞬間紅了眼眶。
「恭禧你要結婚了。」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謝謝。」他冷哼道,「但是我現在還在考慮是不是真要娶那個笨女人,竟然笨得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還愚蠢的帶著傷,一個人跑到公園里去淋雨。」
施子嬋微怔了一下,倏然抬起頭來雙眼圓瞠的瞪著他。
他剛剛說了什麼?帶著傷一個人跑到公園里去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