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以前在這個書房的時候,你老愛纏著我問東問西的嗎?」他喃喃地問。
她怎麼會不記得。
「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我差點沒被你煩死,天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對經商起了興趣。」
興趣?原來他至今依然不知道她當年所受的委屈。
「不過現在看來,你真有先見之明不是嗎?」
怎麼說?顏昕听得一臉疑惑。
「一離開我就用上這項技能,李皓英真懂得享受‘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這句至理名言,你說是嗎?」
那恨然的語氣讓顏昕不由自主的望向他,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他的眼中閃著深沉的傷痛。
是她的錯覺嗎?不,那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在意她將由他身上所學的商業知識運用在別的地方,而不是辜氏企業,她霍然有種變態的沖動。
「沒錯,他是很享受。」她揚起唇角告訴他,就見他突然抿緊了嘴唇。
活該!每次都是他在傷害她,偶爾讓他受受傷其實也不錯。她惡劣的想道。
「想必,這種享受在床上也一樣嘍。」他尖酸的盯著她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得意在一瞬間變成了錯愕。
奔停豐唇角一揚,嘲弄地說︰「經過我的教,床上處女變床上蕩婦,對坐擁其成的他難道不是一種享受嗎?」
顏昕突然感覺胸口被某種疼痛扯裂,難受得讓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竟然這樣說她,床上的蕩婦,這就是他的真心話嗎?
血色從她臉頰褪去,嘴唇也開始發白,雖然她極力的控制,但不舒服的感覺卻無法抑制。
「你怎麼了?」辜停豐感覺不對勁的直起身問道。
顏昕沒有回答他,呼吸的頻率卻愈來愈緊促,臉上一片痛苦。他怎麼可以這樣毀謗她,怎麼可以?
「顏昕、顏昕。」辜停豐再也顧不得內心所有的怨恨,迅速沖到她面前,一臉焦急的抓著她的肩膀問,而她卻只是睜大著雙眼瞪著他。
「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顏昕張開口繼續拚命呼吸,好似下一刻就要窒息般。
「張媽、張媽!」看著她愈來愈不對勁的反應,辜停豐終于抑制不住的朝門口大聲狂喊,「叫張醫生來,快去叫張醫生來!」
陣痛的時間比預產期早了一個禮拜,由于停豐正在香港洽談生意,張媽外出買菜,家里只剩下她和正打算到公司上班的公公,顏昕面無血色的扶著樓梯把手艱難的從二樓走了下來。
「爸、爸,」她虛弱地叫著已經走到大門口的公公告訴他,「我好像要生了。」
接著是一連串的混亂,她被扶進車後座送往醫院,但醫生說產道開口還不夠大,叫她去爬樓梯,上、下、上、下,她咬著牙在一次次的陣痛中不斷地爬著樓梯,不知道來回爬了幾次後羊水突然破了,她被緊急推進生產室,然後接下來便是永無止境的疼痛。
「孩子不肯出來。」她隱約听到有人緊張的這麼說。
「再試一下,如果不行準備開刀。」另一個比較嚴肅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用力,再用力一點。」
不,她好痛,她不要再用力,她不要生了。停豐、停豐,你在哪里?接著一陣撕裂的劇痛突然攫住了她,她失去意識,也失去疼痛。
醒來時,顏昕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身處哪里,然而的疼痛卻讓她立刻想起她到醫院來生產,她的孩子呢?是男?是女?
「你醒了。」一個剛推門而入的護士道。
「護士小姐,我的孩子呢?我可不可以看看孩子?」
她想看看孩子長得像她還是像他,還有,孩子是個男孩還是女孩?他們始終沒有問過醫生孩子的性別,因為他們覺得這也是一種期待。
「這……」護士小姐突然猶豫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不能抱他過來,那我可以去看他嗎?」她強忍著下月復的疼痛準備下床。
「不不不,你還不能下床。」護士小姐急忙阻止她道。
「我知道我可以的,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顏昕抬頭堅強的對她微笑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
「這……你先躺下好不好?」
「我真的沒事,我知道自己可以下床的。」顏昕搖搖頭堅決的說,「我要去看孩子。」
「根本用不著看。」忽然從門口處傳來一個森冷的聲音。
「爸。」顏昕看到來人是自己的公公。
「你先出去。」辜城北對房內的護士說,然後走進病房內。
「爸,你看到孩子了嗎?是男的、女的?長得像停豐還是像我?」顏昕開心的問道。
奔城北冷冷地看著她,沉聲地說出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惡夢,「死都死了,你叫我看什麼,尸體嗎?」
時間猶如突然停止一般,世界上所有的機能也都跟著不再運轉。顏昕愕然的望著他,心跳、呼吸,甚至血液,都在那一瞬間停了下來,他說什麼?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你生的孩子已經死掉了。」
「不,不可能的。」她茫茫然的搖著頭道。
「事實就是事實,沒什麼不可能的。」辜城北冷血的說,「我就說你根本是一無是處,現在竟然連生個孩子都生不好,我倒要看看停豐回來還有什麼話好說!」說著他瞪了她一眼,憤然的揮袖離去。
不,不,不可能的,孩子不可能會死的,前一分鐘,甚至是前一秒鐘她都還感覺到,孩子在她肚中頑皮的踢打著她,孩子不可能會死的!
「不,不,不——」
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將門外的護士引了進來,兩個、三個,或者更多的護士將她壓制在床上,然後給了她一針鎮定劑之後,她便沉沉的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後,當她醒來,便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瞪著天花板,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動也不動的姿勢維持多久,直到有人推門而入,她才轉過頭,輕聲的問︰「我的孩子真的死了嗎?」
進門的護士呆愕了一下後,僵硬的朝她點頭。
從此顏昕不再說話,只是機械式的過著日子。三天後辜城北帶了張離婚協議書,說明是辜停豐要給她的,要她在上頭簽名蓋章,她才再度開口。
「我要見他。」她不相信他會這麼無情的要與她離婚。
「他不想見你。」
「不可能!」
「你以為我會拿根繩子將他的手腳綁起來,不讓他來看你嗎?」辜城北冷哼道,「他前天就已經從香港回來,如果他要見你,你認為他會到現在都不來看你?」
奔城北說的事實讓顏昕頓時心寒了起來。是呀,他前天就該從香港回來了,怎麼一直都沒來看她,難道說他在怪她沒照顧好他們的孩子嗎?他在怪她嗎?
「拿去,快點把名簽一簽,你的東西我下午會差人送來給你,當然,醫院里的花費我會順便將它結清。」辜城北將離婚協議書推給她說。
「我要見他。」
「拿什麼見他?孩子的尸體嗎?」他無情的嘲諷道。
顏昕臉上的血色盡失,哀痛的神情再次覆上她的眸子。
「不要自取其辱了,停豐現在對你的恨是你所想像不到的,難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期待你肚子里的孩子,結果你給了他什麼?」
淚水滑下她的臉頰。
奔城北撇了撇唇,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戒指丟給她。「這是他要我還給你的。」
顏昕從被單上拾起那只不值錢的銀戒,終于絕望的嗚咽出聲。「他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這只銀戒是他們交往後的第一個信物,雖然不值錢,他們卻曾對它許下一輩子的承諾,而他現在竟然將它還給她,他真的不肯原諒她害死他們的孩子,即使她根本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