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未想過要當名人的她,基于這小小的願違,只好努力地扶著樓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階一階往下跳了。當然生性有著損人不利己的她一定不會放過這機會,沒讓嘴巴閑著。
「媽的,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听那個蒙古醫生的話買枝拐杖就好了,現在也不用在這邊活受罪,我真一個大白痴,去他的!」她邊跳邊罵,即使已經氣喘吁吁到說不出話來的境地,她還是不肯閉上嘴巴。
「你在干什麼?!」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嚇壞了張皊。
「啊!」她一聲尖叫,金雞獨立的那只腳沒站穩,整個人就這麼突然地往下掉。
「小心!」熾心一驚箭步如飛的沖下樓梯,千鈞一發之際將她下滑的身體接住,「你沒事吧?」他心驚膽戰的看著她問,臉上的表情與聲音則透露出他來不及隱藏的關心與恐懼。
張皊完全沒听到他關心的詢問聲,因為此時此刻她耳邊回蕩的盡是自己怦怦然的心跳聲,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駭然地瞠大雙眼。
「你沒事吧?」他再次問,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她。
他的觸踫拉回了張皊被驚嚇走的魂魄,她原本茫然的眼眸中慢慢有了知覺,看著他,她咽下剛剛凝聚在喉嚨間的恐懼搖頭說,「謝謝你,我……沒事。」
「該死的你在搞什麼鬼?」一听到她沒事,積壓在熾心中的熊熊怒火立刻爆發了出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用一只腳在下樓梯,你是白痴呀!如果想自殺為什麼不干脆由二樓窗戶跳下去就算了,干麼跑來這里摔樓梯!你想死就算了,還想弄髒我的屋子嗎?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呀!」他怒不可遏地朝她狂吼。
「你叫什麼叫啦!」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張皊當然不甘示弱地朝他回吼,「你以為我愛摔樓梯呀!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死亡狂想癥’呀!去你的!要不是因為你突然出聲嚇我,我走得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滑倒差點滾下樓梯?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啦,你這個掃把星!」
「你說什麼?」他怒目相向地吼道。
「我說你是掃把星啦!」她比他還凶的咆哮回去,「要不是遇到你,全世界的倒霉事怎麼都會掉到我頭上來?被房東趕出房子無家可歸,被——7-Eleven店長Fair失業,扭到腳被包得跟饅頭一樣大沒有行動自由,就連想下個樓梯喝口水都差一點摔死,更別提沒有言語自由、沒有自主權力,就連簽牌都連番‘杠龜’,這一切的一切不是因為你這個掃把星帶衰,難道還是我流年不利,沒去安太歲的原因呀?」她怒發沖冠地瞪著他。
「你最近還在玩六合彩?」他的眼楮眯了起來。
「不行呀?你……」張皊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麼笨得把自己現在唯一的樂趣給出賣了,老天!希望他剛剛得了暫時性的耳聾,什麼都沒听見。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在望及他銳利的眼神時,急急忙忙地低下頭去。
「說話呀,怎麼不說了?作賊心虛呀?」
「誰作賊心虛了?」她怒然抬頭叫道,心想她雖然真的有在玩六合彩,但又沒被他捉住餅小辮子,她干麼要怕他?她一臉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與他對峙著。
熾瞪著她,突然有股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時的無奈感受,對于眼前這個朽木土牆,他實在只有搖頭興嘆的份了。
「你不好好待在二樓,下樓梯來干什麼?」他收起暴怒口氣冷冽地問,對于她剛剛差點摔掉小命之事還心有余悸,而這一切當然都要記在她頭上。
對于他不再追究她玩六合彩的事,張皊在暗中呼了一口氣,但面對他那張百年不變的臭臉,尤其又听到他那個白痴問題時,她心中緩緩平息的怒氣又再度翻騰了起來。
「運動。」她沒好氣地瞪眼說道,然後頓了一頓又忍不住地問他,「你不會白痴得真的以為我爬樓梯是為了運動吧?」
狠狠地瞪她一眼,熾冷冷地再問一次,「你到底下樓要干什麼?」
「喝水啦!我下樓還會干什麼?難不成你還擔心我會進你房間偷錢呀?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她撇嘴說。
「喝水?」他眯眼看她,以一臉你要說謊也該找好一點的理由的表情說,「二樓的休息廳里不是有飲水機嗎?要你大老遠抱病的下樓喝水?」
「媽的!我竟然忘記二樓有……哦,去他的!」張皊詛咒地大叫,氣自己竟然舍近求遠的想下樓喝水,她真是大笨蛋!在這屋子里住了一個多星期,腦中竟還存著之前租屋的習慣與印象,深信食用水在一樓的公共廚房里,她真是個大笨蛋!「好在我剛剛沒跌死,要不然我死得可就冤枉。」她喃喃自語地念道。
熾因她的話而心有余悸的輕顫了一下,卻沒放過她說髒話犯規,「二十元。」他先告訴她,然後好奇地接著問︰「你真的想下樓喝水?」因為他大概可以從她說話的語氣與咒罵聲中感受到真偽。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相不相信對我來說都沒有好處。」她瞟了他一眼說,並決定既然二樓有水可以喝,她干脆回二樓去喝,免得在樓下與他相看兩相厭。只不過當她認真的要轉身回二樓時,她這才驚覺自己一直被他抱在懷中——從剛剛要跌倒時到現在……
「放開我!」她突然用力推開他,想掙月兌他的懷抱。
熾作夢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推他一把,站在樓梯中間,手無扶持,背向樓
底的他就這樣往後倒,一階一階的跌落到樓梯最底一層。而他在要跌落之前甚至還設想到她,原本緊抱住她的雙手剎那間放開她,只讓她所制造出來的災難波及到他一人。
「我的天!」張皊一手反射動作的緊抓住手扶樓圍欄,一手直覺地捂住張大的嘴巴,一臉心膽俱裂的瞪著橫躺在樓梯底下的他。老天,她不知道……他沒有……哦……
呆若木雞地瞪著他三秒,張皊完全忘了自己痛入心肺的腳踝,飛也似的沖下樓,跪坐在他身邊,「熾?」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熾,你醒一醒,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別嚇我……」她輕觸著他已然停止的鼻息叫道,聲音不知怎麼哽咽了起來。
他死了!我殺了他!他死了!我殺了他!
張皊心亂如麻地從淚眼中看著動也不動的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他死了」,和「我殺了他」這兩句話,可是這兩句話為她所帶來的效果不只是害怕與恐懼,還有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絕望與心痛,那種絕望就像是自己的靈魂出竅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即將被火化,卻又無力阻止的絕望,那種心痛就像是雨季時,由天空下下來的雨全化為支支的針,扎在她全身上下甚至于滲入身體里扎在她心上、骨上及五髒六腑一樣。
他死了!我殺了他!
「不——」張皊突然尖叫,發了狂似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傾盡力氣地朝他命令的號叫︰「不,不要,你不準死!我不準你死,起來!起來——」
他不能死,他不能丟下她不管,爸媽死了,爺爺女乃女乃也死了,如果他再死了的話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不!」他絕對不能死!「熾,起來!我要你醒來,起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