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子的手工很細,煉身刻有玫瑰,玫瑰心中瓖有小顆的碎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而且他請懂珠寶的朋友看過了,是小有年代的名牌精品。
「是什麼樣子?銀色的嗎?上面有玫瑰雕刻花樣的?」
「對。」
「那是我的。」石湛蘅在這頭完全激動起來,「你現在在哪?等我,我坐出租車過去拿。」
程捷雖然對她的「有反應」覺得頗為高興,但那語句畢竟還是不太尋常,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應該高興的時候,「妳還好吧?」
「我沒事,告訴我你在哪?公司嗎?還是家里?我去哪里等你比較方便?」
「妳很急?」
程捷試探性的詢問,沒想到得到一個完全沒有掩飾的回答。
「對……很急……」她頓了頓,語氣似乎和緩,但那迫切的情緒,已然成功的透過電話傳達出來,「告訴我你在哪里?」
說到最後一個字,石湛蘅幾乎有點顫抖,因為那是父母親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
距離現在多久了呢?十年?或者需要更久……她記不得了,也不想去記得,因為,每多想一次,她就多難受一次。
案母親在她高中的時候因為意外過世,留下她與弟弟碩臣相依為命,雖然說,爺爺女乃女乃很願意照顧他們,親戚們也一直希望他們兩姊弟搬回宜蘭以便就近照顧,但是,那感覺畢竟不同。
他們還是住在原本的公寓里。
後來,碩臣通過考試,到西雅圖念書,她還是一個人繼續住在這里。
有記憶,有感情,對她來說,這里才是家。
那手煉……她記得當時才十六、七歲的自己,想了好久好久,但因為知道價格高昂,她也明白家境不過普通,所以從來也不敢開口,就是把雜志剪下,放在鉛筆盒的下層過過癮而已。
沒想到那年生日,父母親會送給她這一份太過貴重的禮物。
他們說,雖然買這麼貴的東西有點勉強,但是,他們更希望看到她快樂。
那天婚禮結束之後,她搭左承尉與品曦的車下山,山路走到一半,發現鏈子掉了,左承尉連忙又轉頭,三人在散會的小教堂找到天黑,左承尉還問了管理人員,但是沒人知道那條玫瑰鏈子的下落。
她哭了好幾天,心中將那個把那條鏈子佔為己有的人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原以為是找不回來了,沒想到……
「我現在人在離島。」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
「嗯……」聲音難掩失望,「那你回來後,給我一個電話,我去拿。」
「好。」程捷試探性的問︰「那鏈子很重要?」
石湛蘅靜默半晌。
就在程捷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她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的聲音。「嗯……很重要……」
「冰藍海豚」是位于東區的一家咖啡館。
簡單的三層樓式建築,一樓租給花店,位在小巷內的二樓,純白色的外牆懸著小竹籃紅花,遠看之下,很有點愛琴海的味道。
大部分的時間,這里總是有著客人。
來逛街的女孩子,附近辦公大樓的上班族。
白色的裝潢很干淨舒服,桌子上的新鮮玫瑰給人一種甜蜜視覺,有個走頹美路線的老板,服務生也都是美少年美少女,所以即使咖啡館的消費偏高,客人也始終沒有斷過。
這里在方璽媛去美國之前,曾經是女生們最愛的聚會地點。
好幾個月沒來了,四個人的臉上都透出一種懷念。
在她們以前最常坐的一張桌子上,喝著她們以前最喜歡的咖啡,一切,都有種懷念的感覺。
一時之間,石湛蘅會以為已經是好幾年,其實,不過才幾個月。
「服務生全部不同,給我好大的錯覺。」喝著味道有點不同的咖啡,她頗多感慨。
喬霓笑,「妳突然這麼感性,才給我更大的錯覺。」
「喂,我本來就很感性,妳忘了我們上次做的心理測驗,上面說,雖然我已經成年了,但內心世界還是個純真少女……」還沒講完,已經眼尖的看到旁邊一個偷笑的人,「品曦,不準偷笑。」
夏品曦抿著薄唇,沒笑出聲,但唇畔始終維持著一抹微彎。
三人正在笑鬧,方璽媛捧著杯子,環顧四周。
從進來到現在,大家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一種懷念的感覺,但她知道無論怎麼樣,自己的感想一定比她們更深,因為她從大學起,就在這里打工,然後變成正式職員,又變成店長,有好幾年的時間,她都在這里與租屋中往返。
她原本以為可以見到幾個熟人,但很可惜,一個也沒有。
那時幾個工讀生,宜倩、明歡、小杰、小蔡……都不見了,從進來到現在替她們服務的人,她全數沒見過。
可惜是可惜,但其實也還好,因為她最想見的人,已經見到了。
湛蘅、品曦、喬霓,一個都沒有少。
「唉。」聲音出自石湛蘅。
從進來到現在,雖然氣氛還是和以前一樣笑鬧,但她卻在有意無意之間嘆了幾次氣。
方璽媛很知道她的個性,也許是因為被迫獨立,比起同年齡的她們,她更有一股狠勁,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會全力以赴,甚少服輸,這樣明顯的心煩意亂,實在不像她。
放下咖啡杯,她一把攬住石湛蘅的肩膀,「怎麼了?一直嘆氣。」
「妳發現啦?」
「我就坐在妳旁邊,怎麼可能不發現?」方璽媛一臉好笑,「快說。」
「我那條玫瑰鏈子找到了。」
一句話換來三個人齊聲的說︰「真的?」都是很為她高興的語氣。
夏品曦很快的接口,「在哪里找到的?」
喬霓結婚那日,她,湛蘅,承尉,三人里里外外的尋找,幾乎快把小教堂給翻了過來,最後連已經綁好的垃圾袋都全數打開檢查,但就是沒見到那條對湛蘅意義非凡的鏈子。
「別人撿到的。」
「找到了為什麼還不開心?」
石湛蘅又是一聲嘆,「可他現在不在台北。」
喬霓接得很快,「妳問一下地址?我們開車去拿。」
「離島。」
「妳開玩笑?」
「我真的希望我在開玩笑。」她看起來痛苦萬分,「知道有人撿到的時候,我高興得連講話都在發抖,後來知道他在離島,瞬間青天霹靂,他跟我說,要兩天後才回台灣。」
既然不是開車可以到的地方,喬霓也無計可施,只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兩天很快就過去了。」
石湛蘅一陣苦笑,「我也是這樣催眠自己。」
不過越是這樣想,就越是心焦。
程捷--不算認識,也不算不認識的人。
她相信他說自己在離島這件事情不是騙她,只是兩天對她來說真的有點漫長,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可是,」方璽媛想起什麼似的,「他怎麼會在離島打給妳?」
「他家住在離島,他也沒想到助手會在他人已經回到離島的時候,才打電話跟他講,問到號碼了。」說著說著,石湛蘅又是一陣唉嘆,「他如果在台灣,就算高雄我也包車下去拿了,可偏偏人在離島……」
怎麼會有這麼痛苦的事情啊。
就在她大哭幾天,決定放棄的時候,鏈子冒出來了。
冒出來是冒出來,但她暫時之間卻又還拿不到。
簡直就是惡作劇。
「討論也沒有結果,不講鏈子的事情了。」石湛蘅揮了揮手,似乎打算暫停這個話題,「講妳吧。」
方璽媛有點意外,「我?」
「妳在西雅圖習慣嗎?我弟說那里冬天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