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雅成怔了怔,弟弟的男朋友?
「你不要看他好象呆呆的,他是建築師喔,對我弟一見鐘情,可是他又比較木訥,比起那些對我弟大獻殷勤又會甜言蜜語的人,他真是遜到不行,後來有次台風停電,我弟知道我怕黑,要過來陪我,沒想到半路車子壞了,那些平常話說得天花亂墜的人都突然有事,只有他,一接到電話馬上開車出來,先在路上接了我弟弟,兩人一起過來。」
見她好象在談論家人的語氣,他實在是……
無法接受。
她的弟弟是同性戀,而她卻待他的男友像家人--一般人應該無法接受吧,何況,她弟弟是獨子啊。
她自然的介紹讓全雅成受到了些些沖擊。
「妳不會覺得很怪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微微的笑著,「我只知道,我的弟弟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所以說,即使有些許好感,但是,他們的觀念仍然差異很大--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全雅成不斷的這麼想著。
他承認她說的沒錯,但也承認自己無法接受她的理所當然。
是現代人都這樣,還是,他真的很古板?
其實仔細想想,他們之間的對話從來就不投契。
從來就不投契。
第六章
早晨的太陽斜斜的射入,映得滿室明亮。
那是一個非常中規中矩的房間。
長方形,白色牆壁,家具售貨員保證絕對可以消除疲勞的床墊,購物頻道上推薦的多功能衣櫥,用過都說贊的符合人體工學的計算機桌椅,書櫃上盡是一些投資管理學與說話藝術的硬頭書。
鬧鐘準時在九點響起。即使放假,全雅成仍然堅持每天九點起床,不為什麼,只是不想亂了多年來培養的身理時鐘。
略微伸展了一體,他走出房間。
客廳里,小婉已經在看電視了。
「二哥,你今天不上班啊?」
「對。」
「好稀奇喔。」她沒記錯的話,今年除了年假,他只休息了一天,「我還以為你是鐵人不用休假。」
梳洗過後,全雅成覺得精神比較好了。
小婉仍然盯著電視,彩色畫面映出滿天紛飛的櫻花,小女生臉上滿是感動。
他將吐司丟入烤面包機,想到前幾日跟父親通電話,父親再三要他好好照顧妹妹,不要只會念,要多關心。
多關心嗎?
全雅成將自己弄的簡便早餐端到客廳,開始他的關心,「在看什麼?」
對于哥哥突如其來的問話,小婉顯得有點詫異,但還是回答了,「魔女的條件。」
啊?「什麼的條件?」
「魔女。」小婉指著電視上楚楚動人的女主角,「她啊,跟自己的學生相愛,很愛很愛,可是全世界的人都不準他們相愛,她爸媽要阻止,他媽媽也要阻止,還要把他送出國。」
「那有什麼好奇怪,老師跟學生本來就有背倫常。」
「可是他們很相愛啊。」
「如果他們的相愛傷害到四周所有的人,妳還會覺得那樣的愛很美嗎?」全雅成加入了妹妹的日劇世界,「哪,如果他們硬要在一起,然後女主角的爸爸因此氣得中風全癱,媽媽為了照顧中風的爸爸也累得倒下了,然後男主角的媽媽刺激過度爆血管,這樣,妳還會想幫他們加油嗎?」
小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後來終究還是只說了一句,「二哥,你真是一點都不浪漫耶。」
原本很淒美的戀情被他一講,還真的一點都不美了。
她的二哥,什麼都好,就是腦筋硬得跟水泥一樣,老是講著規矩規矩,但問題是人又不是照著模子做出來的,怎麼可能都一樣呢。
那麼不知變通,難怪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拿回遙控器,小婉說著,「不過啊,我不懂為什麼有人會看別人的幸福不順眼,我們那個圓滾滾經理居然因為兒子的女朋友大兒子三歲而拚了老命在反對,真不知道他在反對什麼,女大男小有什麼關系,差三歲又有什麼關系,他們又沒有傷害到別人。」
他們又沒有傷害到別人--好耳熟的話。
對了,昨天晚上,韓約曦好象也是這麼說的。
原本要起來的全雅成聞言,又坐回沙發,假裝不經意的說︰「妳的意思是,只要不傷害到別人,就沒關系?」
「嗯。」
「就算很不道德也沒關系?」
「我覺得每個人對道德的定義不一樣,哪,以前的女人如果敢在街上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一定會被罵說不守婦道,一樣的事情,在以前是不道德,可是在現代那根本不算什麼,道德?道德是隨著時代變遷的東西,說不準的。」
小婉說的……很有道理。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內心有個東西卡在那邊,說不上來,感覺上就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如果將來妳有了喜歡的對象,他的看法很不相同,妳會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
「都不會。」
「這麼干脆就放棄?」
「嗯,因為很困難嘛,全世界的男人這麼多,我何必去找一個跟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來過不去?」
真直接。
但也不無道理。
價值觀分成很多種,除了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他承認,他對韓約曦有一些動心,可是,又對她的某些言行很不以為然。
他喜歡的是閨秀淑女,可是她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太淑女,有點粗野,而且平心而論,他也不喜歡她講起安德烈的表情,並不是說她臉上還有眷戀或者什麼,而是因為她臉上完全看不到傷心,恢復得太快,他有時會想,她是愛那個人,還是只想要結婚?
她總是侃侃而談他覺得不太合適的話題。
小婉說得對,何必去找一個跟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來過不去,何況他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是。
中午用餐時分,照例只有值日生會留下,其余不管是管理還是業務,全部作鳥獸散,畢竟,吃飯是件重要的事情。
而事情,就發生在吃飯的時候。
四季附近有間名叫「忙里偷閑」的復合式餐廳,由于價錢合理,東西也不難吃,頗得到附近的上班族群光顧。
全雅成來過這里好幾次了,如果遇到同一個部門的同事,他們會坐在一起,聊聊天,打發時間。
這天也不例外,當他推開忙里偷閑的門,一下就看到楊書緒與何婷婷。
他沒有笨到去打擾情侶用餐,會走過去,是因為何婷婷拚命的朝他揮手的關系。
待他坐下,何婷婷笑咪咪的說︰「干麼假裝沒看見我們啊?」
這人的演技之爛是聞名全四季的,她才不相信他剛剛掃的那眼沒把他們兩個裝進去,
全雅成在楊書緒旁邊坐下,「因為我有禮貌。」
「才怪,你根本就是孤僻。」
甭僻就孤僻,他高興就好,反正又沒有傷害到別人……等、等等,怎麼又是這一句話?
他是中了韓約曦的毒嗎?
他明明是很不能接受同性戀這種事情的,但是在她說她會看不起他之後,他的的確確花了些……呃,或者比一些多一點的時間來想這件事情。
她有個同志弟弟。
然後她對弟弟的男友像家人。
如果他真的追求她,真的跟她在一起,他勢必得接受她的價值觀--包括她為愛勇猛向前的部分。
說來奇怪,他雖然覺得她積極到不淑女,卻也覺得那樣的努力很鮮活。
對她,好象是種既討厭又喜歡的感覺。
「對啦,听說你自己前兩天跑去韓約曦她弟弟開的酒吧。」楊書緒的手一下搭上他的肩,「怎麼不找我們去?人多比較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