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嘈雜的背景聲中,一道略帶不耐煩的年輕女聲傳來,「這里是布里教授工作室。」
「請問谷在嗎?」
「嗯……」女子停頓了一下,「他現在不在這里耶。」
「那可不可以幫我留個話給他?」
「可以啊……不過,他去路克索了喔,可能要過幾天才會回來。」
茗微听到他人「又」不在開羅,感覺恍如雷劈。天哪,她是被愛神給遺棄了嗎?人家戀愛甜甜蜜蜜,她的卻像實驗品似的什麼都來一下。
等他從路克索回來,她說不定人都在北京了,留話在布里教授的工作室,那不如留在他紅海之後的房間,至少還不會被其他的人看到內容。
她不想騙自己說什麼只要愛過就心滿意,只是——唉。
他就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一點嗎?
她現在心煩意亂,腦海中一聲聲都是李佩芝說「別拖累我」的聲音,她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啊。
☆☆☆
布里研究室中,此刻正熱鬧著。
對一般人來說,多一批工具跟少一批工具的差別不大,埃及的古物太多了,不差這麼一些,但是對於考古學家以及歷史學家來說,任何出土的文物都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小小的地方塞了一堆人,把老布里圍在中間,討論得正熱烈。
突然間,電話響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繼續討論著,沒人理會電話的鈐聲。
響了很久很久,終於,瑪琪認了似的走到電話旁邊,接起電話,聲音十分不耐,「哈羅,這里是布里教授工作室。」
「請問谷在嗎?」清清的,女敕女敕的,很女孩子氣的聲音。
瑪琪先是覺得有點耳熟,不過很快的想了起來。紅海之後的台北小姐……居然找到這里來了。
「嗯……」瑪琪看了正與布里聊天的谷天霽一眼,「他現在不在這里耶。」
他們不是才從阿普那里回來嗎?
由於谷天霽只介紹說「這是紅海之後的擺設師」,阿普好奇心起,打電話問她兩人是不是男女朋友。形影不離了一個星期,一兩天不見面不會怎麼樣吧?
她不知道這樣會干擾谷天霽的工作嗎?
「那可不可以幫我留個話給他?」
「可以啊……不過,他去路克索了喔,可能要過幾天才會回來。」
一陣交談後,終於,台北小姐心甘情願的掛了電話。
瑪琪長長的吁出一口氣。
一旁,羅娜問︰「找誰啊?」
「約瑟夫的朋友。」
瑪琪回到她接電話前原本的位置——谷天霽的旁邊,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著剛剛的話題。
說到現在,其實已經無關出土文物了,反而有點像「我第一次見到的金字塔」討論大會,第一次看到古夫金字塔的人會震撼,第一次看到閃亮金字塔的人會感動,第一次看到彎曲金字塔會覺得偉大的事物不是一蹴可及的……
「瑪琪?你還好吧?」谷天霽發現了她的不自然,「臉色有點難看。」
「我沒事。」
餅幾天等他回去了,自然會發現她說了小謊。
他會生氣,但瑪琪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她是在幫助他。
她知道他將來的希望是主持考古計畫,現在是他學習的大好時間,布里教授有多年經驗,即使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對於他們這一代年輕的修復師或考古師來說,都將受益匪淺。
所以他不能錯過任何跟布里教授學習的機會——瑪琪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第十章
「茗微,有彩虹。」
「哪里、哪里?」
「笨蛋,另外一邊啦。」男孩的聲音帶著笑意。
小腦袋朝另一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橫越天空的七彩艷麗,雨後的漂亮彎橋,紅橙黃綠藍靛紫。
茗微曾經在一本童話書上看到,據說,情侶一起看到彩虹,會幸福、會在一起一輩子,朋友一起看到彩虹,會雙雙有好事發生。
在亞斯文的午後太陽里,她與谷天霽一起看到了那彎彩橋,所以說,那果然是童話吧。
童話是給小孩子看的東西,而她是大人,大人要切實際,彩虹不是天使給的訊息,而是水與光經過折射與反射的結果。
嗯嗯,沒錯,她要理智、要科學,別那樣浪漫,浪漫容易誤事……
「早安,該起床了」、「早安,該起床了」,一聲,兩聲,兒童化的聲音不斷的重復著。
床上的人兒一下睜開眼楮,伸出白淨的手臂按掉了鬧鐘。
茗女敕揉揉眼楮,原以為入眼的是金碧輝煌的天花板以及從床柱四頂端籠下的白色輕紗,沒想到一眼望見的卻是夜光星星紙,花了一點時間,她才想起來原來自己已經回到台灣了。
不是紅海之後,是捷運站附近的單身公寓。
這是她的房間、她的床、她從大學起用到現在的鬧鐘,還有那些埋藏在心中許久的故事——都是她的,但感覺卻是混著陌生的熟悉。
好奇怪,她在這里住了兩年了耶,兩年的點點滴滴居然比不上那遙遠地方的兩個月?
吃東西的時候,她想起寬扁豆以及小羊肉。
喝果汁的時候,她想起小販們堆得像金字塔那樣的水果山。
想在茶里加糖。
也習慣了辛香的味道……
她將臉埋在枕頭里,亂叫了一通後才起床,開始梳洗。
今天是回台灣後的第三天,前兩天大多用在發呆以及回覆答錄機里留言,總是吃便利商店的東西,不太出門,可卻沒有等到她想要的電話。
比天霽還在路克索嗎?他打算在那里待多久啊?還是,回到紅海之後的他看了紙條卻覺得沒有必要聯絡……啊,糟糕,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今天是她回台北飯店報到的日子,她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時鐘停在她再不加緊速度可能會遲到的那個數字上,她快速換裝,半個小時後,人已經站在捷運站里。
苞過去一樣,讀卡,進站,听著規律的廣播聲,然後跟隨人潮在自己要下車的地方下車。
親愛的台北飯店就近在眼前。
茗微從員工出入口進入飯店,直接走向李佩芝的辦公室。
李佩芝的助手見是她,立刻拿起電話,「特助,夏茗微來了,嗯,好,我知道……李小姐請你進去。」最後一句是對茗微說的。
茗微很禮貌的敲了門。
「進來。」是李佩芝的聲音。
在飯店工作了三年,當然也曾經出入這里好些次,但此刻,李佩芝的辦公室跟她自己的房間一樣,都有種熟悉的陌生、陌生的熟悉——不是她愛咬文嚼字,那感覺的確很微妙。
「茗微。」李佩芝以一種很夸張的語氣歡迎著她,「終於回來了。」
是啊,終於……如果不是自己擺烏龍,她可以不用這樣早回來的。
李佩芝轉手拿了一卷卷宗,「這先給你。」
「什麼?」
「北京那邊的相關資料。」李佩芝笑得很愉快,「我接到紅海之後那邊的消息,劉氏集團對你的工作表現很肯定。」
如果是以前听到這種話,茗微一定會覺得很開心,但現在,再好的消息都彌補不了她心中那份淡淡的失落。
比天霽……
其實,他應該早從路克索回來了吧,她的紙條是黏在他電腦螢幕上的,他不可能看不見,清潔人員都知道不能去踫他的房間,不會有人進去,也沒人會弄掉紙條,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覺得沒必要而已,也對啦,扣除他們各自工作的日子,他們實際在一起的時間根本沒多少。
比天霽只說過喜歡她,但喜歡也是有分的嘛。
時間多才在一起,那是一點點喜歡。
時間允許的話都會在一起,那是剛剛好的喜歡。
時間很有限,但是還是想盡辦法在一起,那叫非常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