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向後跑 第6頁

她撇了撇紅唇,沒好氣。「謝了。」

拋媚眼,宣告失敗。

她恨恨的想,雷榮森一定是個同性戀,不然不會對她這個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風情萬種的美女無動于衷。

才在氣結,看護又下來了,對著雷榮森抱怨道︰「老太太又犯孩子性了,吵著要吃pognes,天氣這麼熱,如果去到那里又賣完了--」

言下之意,不想去買。

「我去買吧。」雷榮森爽快的把任務接過來,得到看護一個皇恩浩大的感激眼神。

「真是不好意思,雷先生,每次都要麻煩你。」喜孜孜地上樓去了。

雷榮森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準備要出門,而公孫映文則雙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

「難道你一點都不討厭方老太太嗎?」她問。

他微感詫異的看著她。「我為什麼要討厭女乃女乃?」

她的眼前自動浮現昨天喪禮上的沖突場面,揚了揚眉梢。「昨天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老太太對你敵意很深,連小芃的死都要怪到你頭上。」

他當然知道對于外人來說,昨天那一幕有多突兀,但是……「人老了就會固執,她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

鮑孫映文的美眸驟然一瞇,不相信的盯著他。「你真的這樣想?」

如果他說的不是違心之論的話,他簡直就是聖人了,她無法了解可以這樣想的他,因為如果換做她,一定做不到。

「冒昧請問妳,家里有老人家嗎?」他問。

她想起了爺爺。「有。」

「一定很固執吧?」他再問。

她又想起了爺爺那深重的固執︰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對。」

「所以了,女乃女乃也一樣,她年紀大了,想法不容易改變,那是她的想法,我們不能去勉強她改變,不是嗎?」

「可是也不能太過份啊。」她說得理直氣壯,卻猛然想起她自己對公孫河岸的輕視,輕視得那麼理所當然。

忽然,她感覺好像打了自己一巴掌。

「世事如果都要斤斤計較是計較不完的,人生也不是非要有仇恨才能活得精采。」他淡然一笑,拿起車鑰匙,直視著她微帶怔然的麗容。「我要去鎮上,有興趣出去走走嗎?」

鮑孫映文非常後悔沒有帶著相機出來,小鎮上每個街角都美麗得像風景明信片。

城里家家戶戶,不管陽台還是花圃,都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單,牆面更是絕不單調,鵝黃的、粉藍的、粉紫的、隻果綠的,將小鎮妝點得活潑亮麗,就連橋墩兩側也有花架。

只是,這份懶洋洋的悠閑心情都還沒有得到徹底發揮哩,就見一部莫名其妙沖出來的小卡車歪歪斜斜的撞上一名站在路旁的少女。

瞬間是一團混亂,接著刺耳的尖叫聲四起,被害者血流如注的躺在人行道上,而肇事者,當然逃逸了。

「你要干麼?」

雷榮森在第一時間沖下了車,公孫映文則傻眼的呆在副駕駛座里,不知道他要去湊什麼熱鬧。

這種時候,不是做做壁上觀就好了嗎?

再有點正義感的話,那就報警好了。

正義感更強些就同時通知救護車吧,有必要自己去救人嗎?

他不知道這個年頭好人是當不得的嗎,而且好心一定沒有好報,還極有可能被栽贓成肇事者。

「我認為你應該把她放回去……」她看到雷榮森抱著少女但步履迅捷的走到車旁。

說什麼都沒用了,因為他已經把少女抱進了後座,也不管他昂貴的真皮座椅會被血漬給沾污了,他迅速回到駕駛座,用力甩上車門,飛馳而去。

「你根本沒必要救她……」她忍不住回頭,看到少女一頭一臉的血,搞不清楚血是從哪冒出來的,持續的冒,忽然看到少女的額際留下兩管濃稠血液,她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她在流血耶!」她的心髒跳得飛快。「你不會是要把她直接送到醫院去吧?」

他緊緊抿著唇線,雙眉聚攏,一心只想快點到醫院。

見他沒有反應,她忍不住拉扯著他的手臂,干擾他駕駛。「喂!你不能把她送去醫院,這樣會很麻煩,她根本來歷不明,你不知道她是誰,可能她只是和別人串通好了要敲你一筆的壞蛋,她不值得你冒險……」

好家伙,根本是恍若未聞嘛,她說的難道是廢話嗎?

「喂!雷榮森,你有沒有听到我在說什麼?我說--」

沉默了半天的他,終于開口了,並沒有責備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給她听。

「如果當初有人肯及時把小芃送到醫院,或許她就不會死。」

謗據事後警方的調查,在醉漢肇事之後,整整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小芃是被留在車里等死的。

沒有人肯伸出援手,只因大家都怕麻煩。

他不要有人再留下遺憾,他相信自己這麼做沒有錯,即使真被公孫映文給說中了,這名少女是個麻煩,他也不怕因此惹上麻煩。

于是她閉上嘴巴了,也終于明白他的心情。

她又飛快的轉頭看了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一陣強烈的罪惡感對她席卷而來。

是呵,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掌握在他們手中,她怎能那麼殘忍,只為了怕麻煩就想再把她丟回街邊?

鐵石心腸……她--公孫映文一直是用這種態度在面對生活的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內心不再柔軟?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那麼無情?只要事不關己,她都不會有任何情緒,就連看到南亞大海嘯時,她也只是當成一個新聞片段,看看就算了。

她記得,有天深夜回家,看到公孫河岸在看新聞轉播,轉播的正是南亞海嘯過後的人間煉獄。

黑暗中,她听到他壓抑的泣聲,她訝然的打開電燈,看到淚水爬滿了他的面孔,他好激動,就像他正置身其中,也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她曾對他的反應嗤之以鼻,認為他又矯情又虛偽,殊不知,原來冷血的人是她。

鮑孫映文絕對沒料到見義勇為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還在後頭,她以為把少女送來醫院就功成身退了哩。

少女被推進手術室,護理人員走出來。「傷者需要大量輸血,她是AB型的,血庫沒有足夠的血,你們兩位有沒有哪位可以幫忙的?」

「我是A型。」雷榮森想也不想就轉頭看著她。「妳呢?」

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剛好就是AB型,不過她的表情一定泄漏了答案,他再度想也不想的把她推到護理人員面前。「她是AB型。」

她在心里申吟一聲,一開始沒有否認,現在否認顯然已經太遲了。

「好,妳跟我來捐血。」

當她躺在床上,手上插著針管時,一時之間還不太能相信她正在輸血給一個全然的陌生人,甚至是個外國人。

如果在台灣,打死她,她都不會去捐血。

原因無他,她怕自己倒楣被傳染到奇奇怪怪的病,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思想總是負面的。

她從不會認為捐血一袋、救人一命,也從不認為別人的死活與她有關系,反正她不捐,自然有別人會捐啊。

如果她用的針頭剛好不干淨怎麼辦?再說,她真的超怕打針這種東西的,如果可以選,她寧可吃一個月的藥,也不打一劑就痊愈的針。

「妳的臉色很蒼白,是不是不舒服?」雷榮森看她眉頭鎖得快打結了,好像很痛似的。

「你不會了解的。」她死咬著牙齦回答,而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這個二十七歲的大人害怕打針,還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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