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男不結婚 第14頁

「喬旋。」趙鈴鈴近似無奈地吁嘆。

「我知道。」男人嗓音變得黯沈。「你放心吧,我馬上就走。」

一陣安靜的沉默。

向晚虹背抵著牆,心韻怦然。她能感覺到這沉默的意義,這不單單是無言而已,而是任何言語,都難以傾訴的遺憾。

「你該結婚了。」她听見趙鈴鈴嬌媚的輕笑。「都三十好幾了,該不會沒有女人肯嫁給你吧?」

「你可別小看我。」男人淡哼。「只要我願意,一票名媛千金等著嫁給我。」

「是嗎?」

「你看著吧!我一定會挑一個最好的。」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趙鈴鈴仍笑著。

「……我走了。」男人窸窸窣窣地穿上外套。「不用送了。」語落,他沒再遲疑,推開後門離去。

一陣清風溜進,旋即,無聲地消散在夜里。

向晚虹輕顫著,听著轉角的另一邊,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響——趙鈴鈴沿著牆滑落了,坐倒在地。

總是高傲著的夜之女王,原來也有軟弱的時候。

向晚虹收凜呼吸,悄悄地轉身,朝來時路離去,直到她確定趙鈴鈴無法發現自己時,才放縱自己靜靜落淚。

她不該偷听的,她覺得自己好像盜墓者,挖掘到別人最珍貴的寶物。

她知道喬旋,她曾在姊夫家的宴會見過他,他是現任的財政次長,形象清新磊落,是政壇的明日之星。

他走的是光明之路,而趙鈴鈴卻是個活在黑夜的女人,見不得光。

這樣的兩個人,要如何在一起?

不能的,在他們前方蜿蜒的,是條死路……

向晚虹咬緊牙關,咬住悲傷的哽咽,她的心好痛,宛如刀割,明明是別人的故事,為何她要如此地痛?

「明明不關我的事啊……」她顫著嗓子,淚水滾過頰畔,劃下一道灼熱的傷痕。

「……向晚虹,你怎麼了?」

魏元朗焦慮的聲嗓喚醒了她,她怔忡地揚起眸,透過蒙蒙迷霧,親近他溫煦的臉龐。

「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里哭?」他急促地追問。「有人欺負你?」

「沒有,不是。」她用力搖頭,淚珠卻不爭氣地又墜落一顆。

「那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展臂擁住她縴肩,又急又氣。「我就說了,叫你不要在這種地方打工,看你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辭職。」向晚虹啞聲低語。

她終于明白了,為何趙鈴鈴會對她說那樣的話,這里的故事真的太多太多了,她不能承受。

她自嘲地牽唇,顫顫地朝魏元朗伸出手——

「你帶我走吧!」

第六章

他果然帶她離開了。

苞趙鈴鈴道別後,魏元朗不放心向晚虹一個人獨處,又有許多話想問她,于是領著她回到自己家。

這是她第二次進他屋里,上回是意外,這回卻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招待她了。

他將她安頓在客廳沙發上,泡了杯暖暖的可可,溫熱她冰涼的掌心。

「原來你是為了揣摩角色,才去那里打工。」他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落坐,深思地瞧著她。「你很喜歡演戲嗎?」

「嗯,我覺得很好玩。」向晚虹點頭,濃甜的可可香在鼻尖繚繞,她深深地啜飲一口。「我從高中時就參加學校的話劇社,現在也加入一個業余劇團,我們最近就會有一場鮑演喔。」

「是嗎?」魏元朗打量她喝過熱飲,逐漸紅潤的臉色,心念一動。「所以那天晚上你在酒館外,也是在揣摩角色?」

「嗯,我這次演一個酒家女,可怎麼樣都演不好,所以我想是不是該去酒館喝酒試試看,至少要知道大醉一場是什麼滋味。」

「你沒想過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很危險嗎?」他不贊同地皺眉。

「我知道啊,」她輕聲呢喃。「所以這次我才請鈴鈴姊幫我,她說我可以在她店里打工,她會保護我不受客人騷擾。」

「嗯。」魏元朗頷首。若是趙鈴鈴曾如此保證,他的確無須擔憂,只是想到她這陣子在酒店多多少少還是被客人吃了豆腐,仍有些不悅。「鈴鈴雖然是媽媽桑,也沒辦法時時刻刻盯著你,瞧你今天不就被欺負到哭了嗎?」

她揚眸,睨他一眼。「我哭,才不是因為被欺負。」

「那是為什麼?」他不懂。

「因為那里有太多故事了。」她幽幽地解釋,簡略敘述今晚的經過,但跳過趙鈴鈴與喬旋詳細的對話內容。「鈴鈴姊說的對,我承受不住。」

「你的意思是,因為別人的故事太悲傷,所以你也跟著難過?」魏元朗好意外。

「嗯。」

他不敢相信,愕然望她。

他自己也是個常听故事的人,他的朋友們都愛對他吐煩惱、訴心事,他听著,雖然會替他們分析其中因果,找解決辦法,卻從來不曾因此動搖情緒。

有時,朋友們還會惱他太超然、太理智,總是悠哉地置身事外。

可這女孩,卻傻傻地將別人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跟著憂愁跟著痛,難怪她會承受不住。

「你怎麼那麼笨?別人的事關你什麼事?」他輕聲責備她。

「我知道啊。」她輕輕嘆息。「我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可能是入戲太深吧?」

入戲太深——

魏元朗心神一凜,眼色郁沈。這傻女孩莫非真將自己的人生當成一場角色扮演游戲?

「你以後想成為演員嗎?你想在舞台上發光發熱?」他試著分析她的心理。

她搖搖頭。「我沒想那麼多耶,我只是覺得演戲很有趣而已。」

「你不想成名嗎?比如到美國百老匯闖蕩一番,有一天拿到東尼獎之類的?」這是每個舞台劇演員的夢想,不是嗎?

「東尼獎?我?」向晚虹失笑。「不可能啦,我沒那麼有天分,而且我只想快樂地演戲,能得到東尼獎的演員可都是經歷過一番痛苦淬煉的。」

也就是說她玩劇團真的就只是純粹好玩而已,沒什麼值得稱道的遠大目標,也不曾懷抱過任何夢想。

他不能理解。

懊說這樣的人生渾渾噩噩嗎?她做任何事,出發點似乎都是為了玩,演戲好玩,旅行好玩,當短期派遣員工,換過一份又一份工作,也是好玩。

她究竟曾不曾認真地面對過生活,思考未來的方向?

現在的七年級生,都是如此嗎?

「你覺得我很奇怪嗎?」她仿佛看透他的思緒,眼潭如月下的湖,瀲灩著迷離月色。

他怔怔地凝望她。

她是奇怪,與他來往的都是些成功的熟男熟女,對未來不敢說百分之百有規劃,至少心中都勾勒著隱約的藍圖,但她……

「你只想這樣,一輩子快樂地玩下去嗎?」他試探地問。

「不可以嗎?」她反問。

「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懂。

他與她,仿佛來自兩個世界,她是異世界的新人類,而他……是老派無趣的男人。

魏元朗自嘲地勾唇,起身來到吧台,打開半滿的紅酒瓶,為自己斟了一杯,若有所思地啜飲。

他告訴自己,沒什麼不好的,各人有各人的人生,他無須過問,只要她自己覺得快樂就好。

但不知怎地,他感覺胸口堵得慌,悶悶的,很郁惱,教他眉宇糾結,不能舒閑。

「你听我說,晚虹。」他沒注意到自己改了稱謂,不再連名帶姓喊她了。「你現在也許認為這樣的生活很棒、很快樂,但你得想想未來。」

「未來?」

「對,未來。」他端著酒杯,重新坐回單人沙發,很認真地盯著她。「你不要老是這樣傻傻地為人歡喜為人憂,你怎麼不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我自己的事?」

「你喜歡冒險,這沒什麼不好,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女孩子獨自旅行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你不可能永遠遇到好人。你喜歡體驗不同的工作,也OK,但如果將來年紀大了,手邊卻沒一點積蓄怎麼辦?你有保險嗎?有存退休金嗎?有沒有好好規劃自己未來的生活?或者你家境很好,是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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